12、置之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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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遵循舊例,其實不過是李賢不願意淌這趟渾水,這事若是處理得不好,武后必然要大發雷霆,若是處理得太好,難免太子要多心。
幼安低頭沉吟,忽然對李賢叩拜下去:“殿下,請恕婢子斗膽,問殿下一個問題。殿下是想任意處置一兩個人,把事情遮掩過去,還是當真想要抓住偷看密件的人?”
話一出口,在場的人都露出驚詫神色。雖然天后此刻不在宮中,可賀錦書代表的就是天后的權威,李賢只能說:“偷窺密件事關重大,如果是有人想要藉此窺測上意、投其所好,倒也罷了,萬一是別有用心的人收買的探子,後果不堪設想。既然事情說到孤面前,孤自然是要盡力找出真兇。”
幼安料定他必得這樣說,又接下去說道:“既然如此,殿下就該容許婢子為自己辯白一二。如果殿下需要婢子這條性命,來穩定人心、了結此事,那婢子聽憑處置。可如果殿下確想找出真兇,那麼即使只是存有疑點,也該將婢子安然無恙地放回去,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誘使真兇再次犯案。否則,婢子一條賤命死不足惜,可留下的結果卻是後患無窮。”
這話說得十分大膽,連賀錦書也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幾眼。
李賢倒是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小宮女用話堵了嘴,他向來愛惜名聲,這會兒不得不順著幼安的意思,讓她說下去。
幼安偷偷瞥一眼李旦,開口說道:“殿下,今天有人來欣蘭院傳話,說相王殿下有些東西要縫補,叫婢子過來。婢子在毓德殿外殿等了片刻,就被人帶到那間抄錄室去等了,後來這些人便先後到了。”
李賢和賀錦書的目光,都朝李旦看去,李旦從容地開口,在燈火搖曳下如霧似幻:“孤今天的確找人縫補來著,是六哥有件狐裘夜裡騎馬時刮破了。不過,後來孤身邊的紅泥說起來,安樂坊那邊有個繡娘很出名,不如拿去那邊試試,那是晚膳前後的事了,到現在也有一兩個時辰了,賀尚宮可以叫紅泥來問問。”
問個鬼!紅泥根本就是他的人,要怎麼說還不是聽憑他吩咐。
李賢稍稍點頭:“是有這麼件事來著,那狐裘是父皇賞賜給孤的貢品,孤自然得愛惜些。”
可幼安現在命懸在人家手上,只能好聲好氣地又說:“殿下,我從毓德殿離開的時候,有位姐姐給我帶路來著,說是讓我在這等,何不找這位姐姐問一問。”
李旦仍舊是那副凡事都漫不經心的樣子,把眉一挑:“哦?哪個?”
“是一個……”幼安剛一開口,背上便起了一層冷汗,在內殿侍奉的宮女,除了像紅泥這樣特別得臉的,平常的衣裳、髮飾、甚至妝容,都一模一樣,那個宮女又長得平平無奇,一時竟然說不出有什麼特徵。
那宮女替李旦傳話跑腿,應該是李旦的人。幼安下意識地朝跪在一邊的侍衛看了一眼,自從進了毓德殿,他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了,串聯起今晚全部的細節,心裡忽然湧起一個念頭,這個言語荒唐的侍衛,也是李旦的人!
如果說堂堂相王殿下,設下這麼一個精巧的局,是為了構陷她一個剛出掖庭的小宮女,那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她把所能記起的細節再次默默回想了一遍,忽然想起,那侍衛進入抄錄室時,原本做了一個伸手入懷去掏東西的動作,只是被突然闖進來的人給打斷了。一切全憑推測,她直覺那侍衛或許是受了李旦的差遣,去找什麼東西送來,真實的目的不能照實說出來,這才臨時起意誣陷自己跟他幽會。
想通了前因後果,所有疑問就都不難明白了,晚膳時在外殿忽然而來的親暱舉動,就是李旦故意要讓人看見,他有私密話交待給了這個小宮女,那些躲在暗處的內奸,自然會聞風而動。幼安捏緊了手指,被人當成魚餌,放在吊鉤上的感覺,真不好,魚兒張口上鉤的一刻,鉤上的魚餌也該粉身碎骨了。
可她這個魚餌,偏不要逆來順受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