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他目光森冷,語氣低沉。整個人帶著像是地獄裡浴血重生的那種冷漠感,對著她說:“裡面病上躺著的那個男人,是我這輩子最恨的人。如果可以,我寧可不做他的兒子。可是我沒有選擇,出生沒有選擇,過去沒有選擇,後來我選擇了你,只是我不是你的選擇。”

他頓了片刻,才說:“人臨死的時候都是脆弱的,這是他提出的最後一個要求。哪怕你恨他,也不要因為他而讓自己變成一個自己都討厭的人。”

冷亦楓是瞭解她的。

她知道,雖然現在自己對冷政做不到心平氣和的面對,但是如果他真的死了,,哪怕自己不願意去見他的行為沒有任何錯,但是最後她還是會內疚的。

葉塵夢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母親總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不管這個社會意圖將你變成什麼樣子,一定要記得,做個善良的人。

善良這兩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需要多大的勇氣……

她以為,所有的媒體都是誇大其詞的,就好比媒體所說的冷政住院情況危及,實際上卻不過是小病小痛。

可是等到自己親自推開了病房的大門,看到躺在病上帶著呼吸罩奄奄一息的冷政之時,她才知道,原來媒體所謂的生病住院,已經是這麼嚴重了。

他躺在上不得動彈,臉上還帶著氧氣面罩。

葉塵夢還依稀記得那個站在母親的墓地前面那一抹挺拔的背影……

老天爺至少是公平的,因為冷政此時此刻看上去,並不好受。蒼白的頭髮下,英朗的五官看上去都有些變形了。但是不難看出,冷政的目光在看到葉塵夢的那一刻,是興奮的。

葉塵夢步子有些猶豫的走到他身邊,從病房門口到病邊,不過十來米的距離,她卻足足的走了三分多鐘。

“聽說,你找我……”葉塵夢到底還是不知道自己是帶著怎樣的心情坐在了冷政的病前。

冷政雙手顫抖著取下了呼吸罩,一雙幽深老成的眸鎖定她清秀的臉,終究是有些勉強的笑了:“你和小蓮年輕時候真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大概是太久沒人提起母親了,所以在冷政開口的那一剎那,葉塵夢就紅了眼眶。

她不知道老一輩的愛情究竟走的是什麼模式,但是她願意相信冷政對母親的愛是真愛。

如果不是真愛,又怎麼會有怨懟?

在母親過世後的這麼多年裡,每一年在墓地前送上第一束花的人,永遠是他。他記得母親最愛的花是什麼花,他會親暱的喊著母親的名字。

他會用這麼溫柔又充滿悔恨的眼神,滿含淚花的跟她說:“對不起,我沒想過害死她……”

雖然在走進這扇門之前,她想過讓冷政去死。

可是她最後還是理智的看著冷政說:“害死母親的是那場車禍。”

“孩子啊……”

葉塵夢終究沒聽完冷政下一句話,就已經淚奔的跑出了病房。

別人說,人若將死,其言也善。大概指的就是此時的冷政吧!

她其實沒想過要得到他的道歉,因為冷政真正需要道歉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母親,只是,唯恐他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葉塵夢離開醫院後的第三天,就傳來了冷政因病去世的訊息。儘管冷家權大勢大,卻終究沒能壓住這條訊息。

葉塵夢看著報紙上的遺照,心裡酸酸的。

且不是因為冷政突然的逝世,而是突然意識到,原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周圍那些從未想過會離開的人,竟然不知不覺中走了好多。

蘭黎川走到她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遞了一張紙巾給她。她方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淚流滿面了。

她一邊狼狽的擦著眼淚,一邊有些傲嬌的解釋:“沙子進眼睛了……”

“確定不是迎風淚嗎?”男人真是一點也不客氣的拆穿了她的謊言!

“對對對,迎風淚!”葉塵夢給了男人一記白眼,順著他頂了一句,才看著他:“你最近這兩天怎麼覺得特別悠閒?”

“家裡有個能幹的太太,正好是個副總。所以身為總裁的我,瞬間變得遊手好閒了。”他將她抱在自己懷裡,將耳朵貼在她後背。

她笑著回頭:“那以後副總養著你,包吃包住,你負責暖就行了!”

“不用陪睡嗎?”男人在她微露的香肩留下一個撩人心絃的吻。

女人轉身伸出素白的小手捧住他的臉,理所應當的說:“當然要了,你不陪我睡打算陪誰睡啊?”

“嗯,深入學習領會蘭太太的教育方針,堅決貫徹落實蘭太太的發展規劃!”

葉塵夢噗嗤一聲笑了,沒想到蘭先生還有這麼逗樂的時候。

她握住男人圈住自己腰際的手,剛要開口,卻突然看到男人手背上有著細細的針孔。雖然針孔並不顯眼,但是針孔旁邊的淤青卻十分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