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德帝一道聖旨,在金陵掀起了軒然大波,歆德帝的旨意很簡單,便是拜吏部尚書陸錚為平京道行軍大總管,統帥三軍鎮守京城,拒敵於京城之外。

這道旨意之後,歆德帝的第二道旨意是拜內閣大學士,當朝首輔陸善長為太子太師,顧家顧天生為太子太保,陸家和顧家並駕齊驅,其地位皆登峰造極。

相比起來,第二道旨意根本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來,因為第一道旨意的內容著實太讓人震驚了。

眼下的局面,隴右宋家造反,大軍已經圍了幷州城,幷州危若累卵,而關內和京城也完全暴露在了西北軍的矛頭之下。

隴右的鐵軍號稱十萬,這十萬鐵軍可就不是淮南道和嶺南道的蠻夷烏合之眾,這些鐵騎長期和北地突厥、北燕作戰,毫不誇張的說,西北軍鐵騎可以稱得上是大康第一軍,大康的南衙十二衛和北衙六衛真在戰場上和他們對壘,估計也是凶多吉少,在這種情況下,京城如何能守?

金陵稍有見識的大臣和家族心中都知道,京城是守不住了,大家都在規劃如何防禦江南的戰略呢!在這種情況下,歆德帝一張聖旨,要將陸錚派到北地去,這不是要把陸錚置於死地麼?

歆德帝這樣的做法著實驚呆了所有人,現在的陸家還是當年的陸家麼?歆德帝這樣的旨意陸錚會尊崇麼?

如果陸錚接受聖旨,他自己就置身到了死地之中,到了京城之後極有可能再也沒有回江南的可能!

可是如果陸錚不遵從聖旨,他就必須和歆德帝攤牌,陸家勢必要撕破臉,造反的代價陸家能否承受?陸家是否準備好了要造反?

金陵的空氣遽然變得緊張,整個朝堂都為此感到窒息,所有人都清楚,現在的陸家擁有造反的能力,也擁有造反的理由,只要他們願意,明天就可以在江南稱王,這一來,大康就將不復存在,天下從此進入群雄爭霸的時代了。

天下大亂,不僅對於百姓來說是巨大的災禍,對於很多權閥豪門來說,他們也極其的緊張,弱肉強食,剩者為王的混亂,並不是每一個權閥豪門都願意經歷和承受呢!

金陵很多人都把歆德帝當成了瘋子,如果這傢伙不瘋,怎麼可能如此極限的施壓?歆德帝擺出的架勢是要和陸家徹底攤牌,要麼陸家殺死他造反,要麼他歆德帝還要再出山,進行最後一搏。

不得不說歆德帝找到了一個好的幫手,宋文松這小子也是個梟雄般的存在,其從京城到江南來絕對不甘心平淡,他敢賭,敢和歆德帝一起配合對付陸錚,從而讓歆德帝看到自後一搏的希望。

歆德帝一輩子多沉迷於權力之中,他對權力的痴迷遠遠超越了他對長生的追求,當擁有權力的時候,他並不感覺權力是那麼重要,可是一旦權力失去了,歆德帝整個人就陷入到了瘋狂之中。

這也是他敢於冒險的原因,他已經不在乎了,他寧願死也不能失去權力,也要最後一搏。他將陸錚派到京城,讓其置身在極其兇險的境地,然後他再和宋文松兩人一起配合在江南和陸家為代表的江南權閥鬥法,陸錚就是他最大的要挾。

他需要造成的局面是重新掌握主動,最好是讓下面的大臣們分化成很多派系和勢力,大家彼此都受牽制,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重新確立帝王的權威,他依舊可以成為大康的陛下,從而號令天下!

……

陸家,金陵,陸錚今日從江寧到了金陵,一起來的包括戴皋,張平華,道盡和尚,另外還有陸善長,陸家上下如臨大敵,戒備森嚴,氣氛真是緊張之極。

陸善長似乎一下老了十歲,他端坐在椅子上,長嘆一口氣,道:“我們陸家一直都夾著尾巴做人,我們用一切辦法來讓錚兒低調,可是再怎麼低調卻也是遭人嫉恨,今日這一道旨意,簡直是要讓我們陸家完全屈從,一如三十年前的那一次解散南府軍的旨意!

從此以後,我們江南權閥衰敗,一直到近幾年,我們江南四大家變成了三大家,顧家和陳家為了保命,甚至不惜奴顏屈膝,在京城做牛做馬,而我們陸家也幾乎被滅,幸虧關鍵時候出了一個錚兒!”

陸善長的情緒明顯有些激動,他雙手抱拳,看向高堂之上,道:“列祖列宗在上,陸家傳到我陸善長這一代,著實是經歷了太多的坎坷,在我近七旬之年,今日陸家面臨前所未有之激變。

我陸善長決定,寧願站著死,也絕對不跪著生,陸家這一次已經沒有了退路,既然沒有退路了,那我們唯有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

陸善長這句話說完,雙目之中精芒閃爍,殺機凜然。對陸善長這樣的人來說,他一生經歷了太多事情了,見識過太多的起伏沉浮,也做過無數關鍵的決斷。

像今天此情此景,對他來說做決斷並不難!陸家的希望就在陸錚身上,陸錚如果沒了,哪裡有陸家,哪裡還有江南?歆德帝動陸錚,這就是要滅陸家,讓陸家走投無路!

在這種情況下,陸家縱然明知不敵也應該要自保,更何況現在陸家已經成為了江南第一,陸家有底氣也有信心自立!

陸善長的態度鮮明,在場的戴皋和道盡和尚都抿嘴不語,他們真的不好怎麼開口,張平華道:“不錯,宰相大人說得對,此情此景對公子來說唯有這一條路了!瞧瞧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稱王稱霸,不知有多少人自立,他們那些人有誰能和公子比?沒有一個人能和公子相比嘛!”

張平華頓了頓,道:“今日陛下逼得太急,正好,對公子來說這也是個契機。公子自立,依託江南,北邊有豫州,我們坐擁天下最富庶之地,還怕那些草頭王麼?”

陸錚眉頭一挑,輕輕壓手道:“張平華,別胡說八道!”陸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衝著陸善長深深的一拜,道:“祖父,您老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此情此景,現在這個關口,我們絕對不能反,不僅不能反,而且還要謹遵陛下的旨意辦事!

我已經接旨了,準備即刻就辭行北上,天下的事情有很多,擺在我們面前的路也有很多條,有時候我們選中走最難的那一條路也許是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