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松眼皮一跳,道:“遠志這麼說,我心中並沒有稍稍緩和心情,那是以後的事情,暫時……”

齊遠志嘿嘿一笑道:“並非以後,而是當下!當下對三將軍來說,關鍵是要保證自己手底下的將領不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幷州那邊,馬順一定要逃出來,其他的人都可以戰死,馬順絕不能死,另外華雲,辛俊,王雲,朱恩等等和三將軍一同打天大之人,都務必要保重,只要他們在,龍兆桓不管怎麼用人,也必然要用他們!

所以,不管龍兆桓掌控北地局面多久,只要三將軍您振臂一呼,北軍依舊以為尊,這才是關鍵!”

齊遠志說到此處,斷然的說道:“所以幷州之戰必須是死戰,幷州有天險,易守難攻,如果幷州讓西北軍長驅直入,必然會助長他們的氣焰,那樣他們再南下恐怕就難了!”

宋文松一拳砸在椅子上道:“不錯,幷州要死戰!立刻修書一封給太子,把我的意思轉告太子,讓他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血戰幷州,甚至把京城的兩萬兵馬調到幷州都是值得的!”

宋文松雙目精芒閃動,道:“志遠,我乃兵部尚書,現在戰局如此緊迫,我應當進宮面見天子,求得天子旨意,從而解北地之危!”

宋文松說完,喊道:“來人啊,更衣,我要進宮!”

紫荊宮,煙霧繚繞,宋文松從辰時便進來,一直苦等,等到了申時光景,還未能見到歆德帝,他心急如焚,腦海中不斷的盤算推演北地的局面,這個時候真是每一刻都要關乎無數人生死的時候啊!

宋文松抬頭看向青煙盤旋升騰的宮殿,內心忽然生出一種無力感,他心想也許在深宮之中的那位陛下,從來就沒有想過芸芸眾生的生命之可貴吧!

他已經習慣高高在上,習慣高人一等,天下人為他的付出,天下人的生死在他眼中都無關緊要。他心中追求的是虛無縹緲的所謂仙人之境,至於其他的云云,和求仙長生來說又算什麼呢?

馮公公從裡面走出來,滿臉歉意的道:“大將軍,今日著實對不住了,陛下說了,有什麼事情大將軍可以自己拿主意,陛下今天閉關到最緊要出,實在是不能和大將軍見面!”

馮公公頓了頓,又道:“大將軍您無需失望,老奴說一句話不當講的話,其實很多事情縱然是陛下出面也未必就能高枕無憂,大將軍應當知道眼下的局面,所以,朝廷的事情,大將軍能做主的便可以做主!”

宋文松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憋住一肚子火出了紫荊宮,下一站他直奔江寧陸家,直接要面見陸錚,可是陸家的僕從卻將他拒之門外,理由是陸錚今日去揚州遊學去了,並不在府上。

宋文松碰了壁,走了空,回到自己府邸的時候,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難受。他知道,此時的京城和幷州,他已經不能指望任何人了,陸錚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出手幫他的!

齊遠志道:“三將軍,這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置之死地而後生,難免會有巨大的損失。但是經歷了這一場磨難之後,天下還有什麼事情能難倒將軍呢?”

宋文松一拍桌子道:“陸錚狡詐得很啊,這個時候他忽然去揚州明顯是料定我要去找他!”

齊遠志道:“揚州有何遠?今日我便和三將軍乘船,明日一早便能到揚州!”

宋文松冷笑一聲道:“我宋文松需要向他低頭,向陸錚搖尾乞憐?大不了大家同歸於盡,北地若是被西北軍攻佔了,從此以後江南便失去了屏障,陸錚以為自己就能有好日子過?”

齊志遠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北地在您的眼中是朝廷的,可是在陸錚眼中卻和西北軍無異,宋文松對他的威脅一點也不必宋乃峰弱,所以,陸錚一定不會出兵呢!”

宋文松咬了咬牙,道:“下揚州,備船,一定要明早就趕到揚州去!”

宋文松下揚州,陸錚正陪著嶽峰戴皋在揚州的大街小巷轉悠呢,一晃有些年頭沒過來了,揚州還是以前的老樣子,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唯一的變化是揚州的張家府邸現在已經荒廢斑駁了,張家昔日的繁華被淹沒在了一望無垠的雜草之中,而當初讓張家覆滅之人,現在就在陸錚的身邊,而且此人已經成為了陸錚的岳父。

其實那個時候不止是張家,江南四大家都岌岌可危,顧家和陳家為了苟延殘喘,他們已經徹底倒向了戴皋,甘願淪為戴皋的走狗。而陸家則是苦苦支撐,幸虧依靠陸長河才勉強度過那一場危機。

張家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戴皋殺雞儆猴,只動一個念頭張家便被抄家,從此以後揚州第一家便走進了歷史的塵埃中。

不妨假設一下,倘若當初的張家能夠捱過那一次危機,馬上就會苦盡甘來,因為陸錚的崛起和戴皋的忽然失勢,大康的局面迅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對江南權閥來說,危險徹底過去了,一直到現在,江南權閥開始重新復興,又迎來了黃金年代了!

陸錚一陣唏噓感嘆,戴皋對此卻完全無感,對他來說,他掌權的二十年那是翻雲覆雨,不知幹過多少事情,張家的覆滅只是其中一件極其細小的事情,他哪裡會有什麼感覺?

他只覺得到了這個年紀,坐在揚州瘦西湖的畫舫之上,聽著遠處飄渺的歌聲,那種感覺無比的美妙,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年輕的戴皋曾經有過這樣的夢想,只是當年的他窮困潦倒,這樣的夢想一直沒能照進現實。

就算他當了宰相以後,他也從來沒有到了揚州,他縱橫一生,其實今天還是第一次到揚州,記得少年騎木馬,轉眼又是白頭翁,年紀大了,偌大的年紀才欣賞到揚州的風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