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已經能夠斷定,阿尚從平定李逸,投身軍中開始的那一刻,便已經在佈局下棋了。

所以,徐正業會改道洛陽,看似出其不意,實則卻是阿尚一步步佈局之下的結果!

女帝的手指,微微握緊了以金線織繡蟒紋的寬大袍袖邊沿。

徐正業已經入局,可這棋局,當真是衝著徐正業來的嗎?

還是說……

阿尚就是要讓徐正業入主中原,佔下洛陽,與她這個帝王對峙?

是要借徐正業……來對付她,報復她嗎?

那是她的女兒。

她不想疑心自己的女兒,這世上也沒人想疑心自己的親生骨肉……

可她如今這唯一的骨肉,卻拒絕與她相認,千方百計地想要從她身邊逃離,甚至根本不願給她這個阿孃一個開口說話的機會。

也是,她記憶中的阿尚,尚是前去北狄和親之前的阿尚……

在北狄那三年,阿尚受盡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折辱煎熬,那樣的經歷……或許足夠讓阿尚恨上她這個阿孃。

這個想法讓聖冊帝似同墜入寒潭之中。

她一心想讓阿尚回來,她設想過許多可能,卻獨獨漏掉了這一點,或者說,她對阿尚的瞭解,一直停留在去往北狄之前。

曾經的阿尚,眼中除了大盛江山子民與她的兵士之外,便只有她這個阿孃和阿效。

如今回來的這個阿尚,大約已不是曾經的那個阿尚了。

是一時賭氣,還是會長久地恨著她?

她一直想與阿尚坐下談一談,縱然未能如願,她卻也成全了她想要繼續從軍之志,她給了她將軍之位……這些皆是她身為一位母親的示好,可她的女兒,卻似乎視而不見。

母親不該疑心自己的女兒,更何況是一位心存歉疚的母親。

可她不僅是一位母親。

聖冊帝看向大殿之內的百官。

她還是一位帝王。

母親可以給予女兒無限包容與不需要道理的信任,但帝王卻不可以不顧一切地感情用事。

更何況,她的女兒名喚李尚,本也姓李,也是李家人。

而她這個「外姓帝王」,想要穩固住這片風雨飄搖的江山,便不能有絲毫大意僥倖之心。

作為帝王,她與百官不同,她不質疑那位年僅十七歲的少年將軍的能力,她質疑的,是那少年將軍的「居心」。

而她的洛陽,不能有任何閃失。

因此,便不能悉數將希望交託到充滿變數的阿尚手中。

此一日,女帝連發數道急諭去往洛陽,令洛陽與汴州全力佈防,以御徐氏亂軍。

另有官員提議,應調洛陽周邊各州兵馬前往備援。

但這個提議,被女帝否決了。

「諸位愛卿可還記得除州刺史韋浚?」

大殿之內霎時間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