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春白向那群文人們施了一禮,道:「太女殿下言,有如諸位寧將生死置之度外,也要為蒼生求公者,大盛興盛之日必不遠矣——」

「今日之戰承蒙諸位相助,我代殿下向諸位道謝。」

看著那再施禮的女子,聽著這一句「代殿下道謝」,眾人或受寵若驚,或覺自己當不起,更多的卻是難以言說的觸動。

他們今日經歷了一場生死,眼見高樓塌陷,震動悲怒卻也心生絕望。

而於這絕望之間,忽聞那救蒼生者自北狄歸返,力挽狂瀾,並救他們出生死牢獄,卻又反與他們道一句謝……此中心境,非親歷者無法體會言明。

他們終其一生,只怕也忘不掉這一句道謝,這一聲「承蒙諸位相助」了。

他們向吳春白深深施禮還之,有人灑下熱淚。

離開大理寺,長街之上格外寂靜空曠。

白日裡的那場混亂,有文人衣衫被扯破,髮髻散落,鞋履也不知所蹤,此際赤足奔走,卻未覺有失尊嚴。

今日時局既定,北狄之戰既勝,便無人可以奪去他們的尊嚴。

是以即便此一時衣冠不整,他們卻也自覺開闊落拓,於淚水中環顧四下,不禁啞聲高呼:「——天不亡大盛!」

霧藍天穹下,有人跪在長街之上,向天地以及這天地間殘留的血跡鄭重叩首。

他們堅信,這些血跡終會成為公道盛世的土壤。

登泰樓也終於開啟了大門,那些文人們爭先恐後地湧了出去。

孟列目送那些激動的文人離去,讓掌櫃的備酒來。

掌櫃的不禁訝然,東家甚少飲酒,且這才一大早,就要喝上了?

孟列轉身往樓中走去,笑著說:「今日當慶賀。」

掌櫃的忙笑著應是,抬腳跟了進去。

與此同時,刑部衙門外,喬玉柏和一群監生們,終於等到喬央被放了出來。

「阿爹!」喬玉柏含淚上前:「您沒事吧!」

國子監外分別時,他當真以為要失去阿爹了。

喬玉柏此時仍在後怕。

那些禁軍將喬央從國子監帶走之後,那禁軍統領在路上目睹了城中幾近無法壓制的亂狀,那過於洶湧的民意人心,讓其心中不免生出兩分搖擺——

那名統領思來想去,最終選擇將喬央單獨押入刑部大牢,名曰,等待新帝事後下令裁決。

但「新帝」未來得及下令,甚至未來得及成為真正的新帝,反而是皇太女大軍入京的訊息率先傳來。

喬玉柏很難不後怕,若非大軍及時入城,阿爹即便暫時被收押於刑部大牢中,卻也絕對不可能活得過半月之期。

寧寧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卻也救下了他們。

喬玉柏此時便哽咽道:「阿爹,是寧寧回來了……」

「我已經知道了,知道了……」喬央打斷兒子的話,突然抬腿離開。

還沒來得及訴說幾句的喬玉柏忙要追去:「阿爹!」

卻聽自家父親頭也不回地道:「勿要跟來!」

喬央甩下兒子,直奔內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