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婉怔怔麻木點頭。

第二日清早,李錄依舊親自為她梳髮,之後挽著她的手,登上馬車,往皇城朱雀門方向而去。

李錄體弱,大典無法全程隨同,依照流程,他會提早在太廟等候。

大典的全部流程為,新帝儀仗自承天門而入,過承天門大街,入朱雀門,往東而行,過太常寺,至安上門,遂入太廟。

在太廟告祭天地先祖,完成祭儀後,新帝將率百官回到含元殿內,於正殿中踐祚,授符璽,接受百官朝拜,至此方為即立登極,即可正式昭告天下,成為名正言順的帝王。

此刻,李隱的儀仗正緩緩行經承天門大街,隨行者浩浩蕩蕩,往太廟而去。

一切早在天色初亮時便開始準備了,在那之前,李隱徹夜未眠,確定了各處局面可控之後,將一切事宜交給了統領各衛禁軍的心腹韓砥。

登基大典流程繁複,中途不容許被打斷,這期間李隱無法過問事務,如有變故,便需要韓砥來做決斷。

韓砥不敢有分毫大意,他召集了京中各衛大將軍以及統領,分派事務,反覆確認各處事宜。

城外之事自有其他人來負責,今日他的任務便是確保京師之內絕不出現任何差池。

各衛統領領命下來,先後離開。

韓砥點了一名中郎將上前:“魯衝!”

魯衝垂首抱拳行禮。

韓砥看著他,道:“今日由你隨我巡邏皇城!”

魯衝任職禁軍,聖冊帝在位時,他曾居左屯衛大將軍之職,之後卞軍破城,他勉強保下一條性命。

再之後,李隱入京,各處禁軍重新被啟用,他也回到了左屯衛,只是左屯衛大將軍之位已換作李隱心腹,他暫時又做回了曾經的小小中郎將。

各處禁軍再如何大換血,也需要保留部份有經驗者慢慢替換,韓砥查過魯衝的背景出身,其人家世十分貧寒,人際交往也很簡單,是以韓砥便留其在手下做事。

魯衝行事穩重出色,韓砥還算看重他,今日巡邏皇城乃是重中之重,需要這等頂用之人來盯著。

魯衝跟隨在韓砥身後,率領一支禁軍,往安上門方向而去。

四下戒嚴肅穆,每人各居其位,宮人們有序地在各宮道之上垂首而行,接受著巡邏禁軍們的審視。

城中也戒嚴著,處處可見禁軍的身影。

這樣緊要的日子裡,城外據說還有兵亂,各茶館酒肆中,百姓們皆不敢表露出太盛的熱情,只低聲討論著,下意識地將敬畏的目光投向太廟方向。

與此同時,無數道目光都在注視著太廟方向。

從洛陽回來後,便一直留在國子監內的喬玉柏,坐在書房中,緊緊盯著窗臺下的滴漏,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溼,眼神卻無半分畏縮。

窗外晴空萬里,風輕雲淡,天地間一片祥和之氣。

神聖禪意的鐘鳴聲,在太廟內緩緩盪開。

身著袞服的李隱跨入太廟大門,六部及太常寺的官員隨行於側,駱觀臨緊隨其後,面孔肅然。

太廟中設下了祭臺,負責主祭大事的褚太傅在此等候已久。

褚太傅立於祭案旁,下方是肅立的百官及宗室人員。隨著李隱走來,聞聽內侍的宣唱聲,宗室與百官紛紛讓至兩側,有序地站立,垂首恭敬地施禮相迎。

陪祀官湛勉也跟隨行禮,但餘光內卻未見身側的老師跟著躬身。

他的老師是主祭官,是百官之首,是最不會在禮儀之上出錯的人。

湛勉下意識地微微側過視線,卻驚見身側的老人端正地抬手,但非行禮,而是取下了自己的官帽。

太傅目不斜視,將官帽置於一旁。

湛勉不解之下險些驚撥出聲,只因恪守大典禮儀,才未敢出聲驚擾。

然而下一瞬,老人卻做出了更加驚人的舉動,自廣袖中取出一截粗麻孝布,動作依舊端正地繞額而系。

“……老師?!”湛勉再忍不住,終於驚異低撥出聲。

下首眾人依舊維持著垂首行禮的動作,誰也未曾左顧右盼相望,直到湛勉失聲而出,才有官員轉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