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退,他便站在這裡,等著他的學生走來,到時好將這一切儘量安穩地交予她,讓她省些心力,省得她年紀輕輕再累出個好歹。

湛勉兀自感慨了幾句,眼見老師的官轎就在前面,才又問了一句:“老師當真不辦壽宴了?”

褚太傅:“囉嗦。”

“不大辦無可厚非,小辦一場還是要的……”湛勉恭儒地笑著說:“七十是大壽,學生特意為您尋了一幅字畫祝壽。”

褚太傅擺了擺手:“趁早變賣了去,給家中多置些炭火,聽聞今歲是個寒冬……老夫不缺字畫賞玩。”

湛勉無奈,卻也知拗不過老師。

今歲是個寒冬,老師這話倒是不假,初才冬至,京師便已經寒意逼人了。

湛勉親自為老師打起轎簾,邊道:“您也務必保重身子才是……”

褚太傅彎身上轎間,說著:“老夫這狐毛披風暖著呢。”

湛勉:“這灰狐皮子倒是少見……從前未見您穿出來過。”

“新得的。”褚太傅上了轎,好整以暇地坐下,將披風理好:“一個學生提早送的壽禮。”

彎腰打著轎簾的湛勉愕然:“……您方才不是說不收學生們的壽禮嘛?”

褚太傅理直氣壯地道:“她如今有錢得很,不收白不收。”

說著,抬手示意起轎。

湛勉只有放下轎簾,行禮目送老師的轎子離去,眼神幾分納悶——他怎不知老師哪個學生“有錢得很”?

轎中,老人蒼老修長的手指拂去狐毛披風上沾著的些許雨水,動作之下盡是愛惜。

片刻,那隻手打起側面的轎簾,視線看進了風雨中。

風雨溼冷,吹入老人眸中,留下了一縷潮溼的笑意。

天地在雨中慢慢暗下。

太子李智回到東宮,跟隨的內侍在殿外將傘收起。

回來的路上起了風,李智身上的披風被吹溼了大半,而他的心情也不算好。

跨入殿內時,李智隱約聽到內殿中有輕鬆的說笑聲傳出。

殿內掌了燈,燈火透出暖意,伴著那些說笑聲撲面而來,似乎突然消解了殿外的風雨。

隨著李智入內,說話聲停下,繼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那是魏妙青從貴妃榻上起身的動靜,她正吃著蜜餞果子,聽宮娥讀話本子,正聽到趣味處,忽聽太子回來了,便放下蜜餞起身。

但魏妙青的動作一點也不急忙慌亂,與太子行禮時,臉上的笑意還未完全散去。

“殿下一同來烤火吧。”她行禮罷,便招呼起總是透著侷促的李智,又與宮娥道:“把殿下的藥端來。”

如此安排罷,魏妙青已對自己滿意的不得了,她如今這太子妃當的,簡直過分井井有條了,她甚至日漸覺得自己很有做太子妃的天分。

宮娥為李智解下披風,李智剛坐下,魏妙青便跟著坐了回去,讓宮娥繼續讀話本。

待話本讀完,李智身上也烤得暖了。

喝罷藥,用罷晚膳,李智本該去書房中處理政務,但他坐在原處捧著茶盞,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