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哭也將城門哭開(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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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貌俊美的少年張口便道:“……各位叔公叔伯,事到如今咱們還等什麼,跑便是了!”
跑?
這個毫無穩重可言的跳脫字眼,讓堂內族人紛紛色變,最年長的那名老者沉下臉色:“六郎!你若想一同商榷此事,便先坐下靜聽!”
“叔公,雨一停,范陽軍便會再次攻城,哪裡還有時間靜聽慢說!”崔琅絲毫不懼老者威嚴,繼續往下說道:“局勢如此不利,我等不跑,難道傻乎乎留在這裡等范陽軍找上門來?”
老者聞言臉色氣得發白。
另有中年族人看向崔琅的眼神,帶著幾分怒其不爭:“六郎……此處乃是清河,是我崔氏祖宅所在,我等若就此奔逃離去,將來有何顏面去見崔氏列祖列宗?”
“你為崔氏長房嫡子,遇事只知逃遁,如此沒有擔當,將來又要如何執掌崔氏?如何讓上下心服?”
自崔璟被除族後,崔琅便被族中視作了未來家主的苗子來看待。
但這苗子,瞧著實在讓人發愁得緊。
面對那些失望的眼神以及責問聲,崔琅半點不覺羞愧——開玩笑,自記事起,他便是泡在這樣失望的眼神里長大的,他會怕這個?
他的聲音反而更大了:“那范陽王李復,若是個要些臉皮的,許還會與咱們周旋一段時日!”
“可若他不要臉皮,骨子裡是個癲的,學著那卞春梁,一個心情不好便將咱們全殺了,咱們又能如何?”
“到時要麼祖宅上下數百口族人皆受制於范陽王,咱們淪為人質,就此讓京中祖父和父親他們被綁住手腳;要麼乾脆全成了冤死鬼,一同去下面見崔氏先祖,屆時泉下相見,各位叔公叔伯便覺得有顏面了不成?”
“你……”老者氣得嘴唇哆嗦,伸手指向崔琅:“將他轟出去!”
這紈絝被家主從京師送回清河,交由他來看管,他起先信心十足,認定這崔氏族中便沒有他管教不了的紈絝,可日漸他卻覺得……紈絝至此,實非人可教也!
他甚至開始懷疑,莫非他們崔氏,果真氣數將盡嗎?否則崔氏長房嫡脈,怎淨出叛逆貨色!
“不必你們轟,我自己走!”
崔琅氣沖沖地轉身往外走去之際,堂內滿是無奈的嘆息聲。
然而下一刻,走到門檻處的崔琅,卻腳下一頓,又忽然轉身大步走了回來。
“……?”崔氏眾人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我不走,我話還未說完!”崔琅立在堂內,神情比方才更添堅定,看向坐在最上方的族老:“叔公可知,崔氏當年起家,憑得是什麼?”
那老者緊抿著唇,壓制了怒氣,定聲道:“既如此,便由你來說說,憑得是什麼?”
崔琅:“我不清楚憑得是什麼。”
族老剛壓下的怒氣“噌”地又要往上冒,只聽那少年緊接著道:“但我知道,必然不會是叔公此時不肯捨棄的所謂固執風骨!”
“崔氏的風骨,是數百年來的錦繡書香堆出來的!此乃後天之物,如一件華服,卻不該成為我等身上的桎梏!”
“且我認為,真正的風骨與擔當,從來不是不知變通的頑守,而是當進時則進,當退時則退,當死時也不懼死的決斷與氣魄!”
“崔氏用來傳家的,不是這處冰冷的老宅,也不是此處的豐厚祖產,而是我等崔氏子弟!”
“吾等活,清河崔家活。吾等死,則清河崔家死!”
隨著少年擲地有聲的話,堂內有著有別於起初的寂靜。
這寂靜間,那少年撂袍跪了下去。
“叔公,自鄭家傾覆後,崔家雖仍在,卻也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無可撼動的崔家。而這世道,也不再是從前那般秩序可控的世道了——”
這句話的聲音不再如方才那般響亮,卻叫上首的老人有著一瞬的失神。
老人看著跪在那裡的少年。
少年自然很年少,也很鮮活,如一隻彩羽雀鳥般漂亮輕盈,身上有著未有被層層規則禁錮的飛揚之氣。
很快,那少年人身後,又有著十多個與他一樣年少的子弟跟著跪了下去。
他們跪在那裡,似在提醒著他這個族老,他真的已經很老了——身體是老的,規矩是老的,見識也是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