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刺史府,內院園中一角,塘中捲起的荷葉已顯枯黃之色,風沙沙而過,帶著秋日清早的絲絲涼意。

荷塘邊,阿點和往日一般,正督促著無絕打拳。

不遠處,同樣身穿道袍的天鏡,挽著拂塵,正盤坐在一塊光滑的巨石上打坐。

巨石旁,蹲坐著的黑慄正在打盹兒。

木橋邊,拄著拐的常闊則正在打轉。

無絕抻長了脖子看向常闊,同阿點小聲議論:“瞧你常叔,在那兒等誰呢?”

阿點看了一眼,搖頭。

自開口起,動作便停了下來的無絕試圖再往下說,但阿點的注意力半點不曾被分散,佯裝生氣地打斷無絕的話:“你又想偷懶!再這樣,我就向大人告狀去!”

打盹的黑慄被阿點的聲音驚醒,立刻也幫腔示威一般,衝著無絕“嗚汪”叫了一聲,嚇得無絕一個激靈。

天鏡見狀捋著鬍鬚笑了起來。

這時,一道丹橘色的高挑身影,帶著一名婢女出現在木橋邊的小徑上。

常闊瞧見,忙轉回身面向前方,佯裝賞景。

直到那道身影在他背後開口,帶著兩分意外:“侯爺?”

常闊這才回頭,眼中也帶著演出來的意外之色,而後和氣一笑:“是李潼啊。”

李潼露出笑意,福身行禮。

李潼在刺史府中有自己的一座小院子,每每出門時,多半會經過此處園中捷徑。

常闊如山般的身形正擋在橋頭正中間,此刻拄拐而立,沒有立即讓路的意思,反而笑著閒談:“這麼早出門,是要往作坊中去?”

“是,正要去作坊中將手上事務交接下去。”李潼道:“本打算從作坊回來之後,便去同您辭行的。”

常闊意外地看著她:“……要離開江都了?”

李潼點頭:“晚輩欲明日動身回宣州去。”

聽她這樣著急,常闊不由正色問:“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尚無大變故。”李潼略壓低了聲音,如實道:“只是母親在信中告知,聖人以太子婚期將定為由,留母親在京中等待太子完婚,是以母親短時日內無法返回宣州……”

這正是常闊近來最掛心之事,此刻他連忙問:“那你母親她如今在京中具體情形如何?可有什麼危險沒有?她在信中還說了些什麼?”

李潼輕眨了下眼。

常闊面色一正,握緊手中柺杖,將身形挺直了些:“……我代歲寧問一問!她近來事忙,只怕還不知此事。”

李潼心照不宣,只道:“母親此時一切尚可,在京中也不算太過受制,只是太子每三兩日便會前去登門請安小坐……”

常闊擰眉,低聲問:“是聖人的授意?”

李潼輕點頭:“應是如此。”

常闊的神色看起來不算輕鬆。

聖人這是想讓李容表態“扶持太子”的意思了……且是要將人拘在京中慢慢“考慮”。

“母親在信中說,她在京中暫時沒有危險。”李潼道:“故而也請侯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