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風霽月的魏侍郎,此時心中盛滿了不足以於外人道的心緒。

去往小佛堂的路上,他的腳步如常,唯獨心跳得很快。

怕嗎?

答案是肯定的,天生所懼,受之父母,非他所能控制。

但……想見“她”嗎?

答案亦是肯定的。

那紮了根的心意,經此匪夷所思的萬般阻撓,竟仍滅絕不了它的生長……此一點,也非他所能夠控制。

在此之前,他對天意弄人四字的認知,終究是過於膚淺侷限了。

自小佛堂裡出來之後,魏叔易看向在雪中綻放著幽幽香氣的黃梅。

自“她”離京後,這株梅花,已開了兩次了。

只是今歲“她”依舊無暇回京賞看。

片刻後,魏叔易抬腳,走近那株梅樹,欲折下一枝時,忽而聽得有腳步聲傳來。

轉頭看去,是披著狐裘的魏妙青,她腳步輕快,身上環佩叮響,好似在昭示著她愉悅的心情。

“我便知道兄長一定在此!”魏妙青眼睛亮亮地走過來,迫不及待地問:“兄長,我聽聞常娘子率軍大勝,可是真的?”

見魏叔易點頭,她連忙道:“那兄長快和我說說,具體是如何勝的!”

等她拿到這一手訊息,便能到吳家娘子和阿夏跟前炫耀去了!

魏叔易心思不在此,正想著如何打發妹妹時,恰有一名女使尋來,行禮後,與魏妙青道,吳家女郎請她去鳴風茶樓喝茶聽書。

不待魏妙青拒絕,侍女又道:“據說今日講得正是常娘子大敗倭軍的事蹟!”

魏妙青精神登時一振,忙對兄長道:“我待晚些,再來尋兄長!”

鳴風茶樓的說書先生愈發了不得了,這麼快就將本子寫出來了!

待魏妙青趕到時,說書先生雖然還未到時辰開講,但茶樓裡已經座無虛席,另又站了好些人,幾乎要擠不動——沒法子,受眾基礎在此,很難冷清。

吳春白在二樓雅間早早佔了位置,魏妙青上去時,只見眼熟的女郎們都在,姚夏嘴裡含著蜜餞,衝她招手催促:“魏姐姐快來快來……這便要開講了!”

隨著聽書先生拍響手中醒木,喧鬧的四下很快安靜下來。

茶樓外,隨著官府也放出訊息,江都全面大捷的喜訊,很快傳揚開來,給原本被大雪襯出了幾分寥落不安之感的京師,添上一筆濃重的色彩。

背街而建的吳家正院裡,久未出門的吳昭白,隱約聽著外頭熱鬧的動靜,向從外面回來的妻子問道:“……夫人,是哪家在辦喜事嗎?”

“是咱們整個大盛的喜事。”吳家少夫人撣了撣肩頭上的雪花,笑著道:“夫君還不知道吧,常娘子在黃水洋大捷,已將倭賊悉數剿滅。”

聽到常歲寧的名號,吳昭白幾分怔然麻木地道:“又勝了啊……”

勝吧,誰能勝得過她。

“這回是大勝,大定。外頭都說,至少三五十年內,倭軍都無力再來了。”吳家少夫人笑著問:“外面難得熱鬧,又是報捷,又是賞雪的,夫君可要一同出去瞧瞧?”

吳昭白愕然抬首,嘴唇微抖了一下,忽而感動不已。

天知道他已多久沒出門了,自從那次他被祖父訓斥過,顏面狠狠受挫之下,便萎靡消沉許久,不願出門見人。而那之後,家中人出門,竟也預設不帶他了!

他至今,都沒能找到一個臺階,直到此時妻子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