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母親乃崇月長公主的伴讀,與先太子殿下縱有交集,也不至於有太過深厚的情誼才對……

可眼下母親如此反應,見信之後,又是夢中落淚,又這般惦念掛懷……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只是在說一種假設……

母親她,會不會……待先太子殿下……

畢竟是那樣耀眼而貴重的少年,少女情懷,為之心動,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這個猜

想,一時叫魏叔易難以接受面對。

他非迂腐之人,也並非不能接受母親少年時對旁的男子生出過情意,他無法接受的是……如此一來,他豈非等同與母親……在不同的時間裡,喜歡上了同一個靈魂?!

「……」

饒是自身骨子裡並非如何重視禮法之人,此一刻的魏叔易,也很難不被這離奇荒誕的猜想狠狠重擊到。

青年微仰頭,有幾分恍惚地抬起一隻手,落在額頭上,繼而又遮蓋住緊閉起的眼睛,寬大的官服袍袖掩住面容。

果然是他這前二十一年間,所得到的一切都太過順遂了嗎?

「子顧?」鄭國公看著也變得異樣的兒子,不禁有些著急了:「你淨問我了,你倒是也說句話呀。」

「那封信,是常娘子自江都送回,母親應只是擔憂常娘子抗倭艱難……」

魏叔易移開手,勉強朝父親一笑:「父親不必多慮,且去園中賞花罷。」

言畢,抬手一禮,即自行離開。

「子顧……」鄭國公喊人不住,只能原地費解地嘆氣。

怎覺得這半年來,夫人和兒子都不太正常?到底在瞞他什麼?

鄭國公思索之際,視線移動間,瞥見一叢秋菊早綻,冒出了兩朵花骨朵來,頓時便被勾了魂兒,快步走了過去觀看。

鄭國公府奇花異草無數,又因培植用心,有諸多花匠養護,故而園中時令花株,總比別處開得要早一些,既爭豔,也爭先。

若花草也會說話,或要覺得鄭國公府裡的花花草草不夠正經,總要胡開一氣,毫無操守,亂報時令。

像它們這種正經的菊,待到七月末,才開始有結花苞的跡象。

七月尾,峽州,一座依山而落的小村莊外,崎嶇的山路邊,便有幾叢野菊剛兢兢業業地結出了細小的花苞。

村子裡,一座灰泥牆,茅草頂,圍著一圈籬笆的小院中,此刻有孩童稍顯生澀的讀書聲傳出。

院中,穿著灰色長衫,鬍子久未打理的鄭潮盤坐在上首,面前支著一張破舊的小几,

一陣風吹來,捲起院中落葉,鄭潮側首掩口打了個噴嚏。

近來他不時便會打個噴嚏,偏又不曾染上什麼風寒,也是古怪,怕是什麼人總在背地裡唸叨他。

鄭潮取出袖中棉帕,擦了擦口鼻,以確保儀容無損。

然而待要回過頭之際,卻聽得孩童驚呼聲響起。

有人舉著把菜刀來到了鄭潮的小几前,那菜刀生了鏽,豁了口,此刻正指著鄭潮。

舉著菜刀的,正是那兩名年輕人當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