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有行禮聲響起,喻增微回頭看去,只見是一身灰白衣袍的天鏡國師,他只在殿外站定,未曾進得殿中打攪僧人們最後的誦唸。..

很快,喬家人也到了,喬玉綿也跟隨父母和兄長,前來為無絕送行。

誦經聲止,棺木被緩緩抬離佛殿,立在殿門外的天鏡靜靜看著棺木從眼前經過,視線一寸寸注視著棺木邊沿處,未曾有片刻偏離。

直到最後一名僧人從殿內跟隨離開,天鏡適才一揮手中拂塵,挽在臂間,含笑步下石階之際,手中掐指,蒼白的長眉舒展開。

他便知曉,此間尚有一線名為「無絕」之生機。

但此生機時隱時現,甚是微妙

,他亦難以參透。

悠悠天地,玄機何多,他修行一生,所窺得之奧秘也不過只是微乎其微……

轉瞬間,他已駐足在這京師十餘載了……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年輕時途經洛陽明家,偶然留下的那句預言。

而今天機多變,友人遠行……

天鏡望向南方,不見渾濁的眼中有一絲展望之色。

「國師欲出京雲遊——」

聖冊帝聽聞此言,望著眼前辭別的道人,看不出真正的喜怒,微微含笑問:「國師現如今,也不願伴於朕側了嗎?」

「不,貧道正是為了印證搜尋洛陽傳來的禍星之說。」

鬚髮皆白的老道人寵辱不驚:「貧道身居京師多年,蒙聖人多年賞識禮待,安於安樂已久,卻實非修行之道。而今亂禍頻現,正是異象橫生之際,貧道也該是時候入世一觀了。」

四目相視片刻,聖冊帝眼中淡笑不減,頷首道:「如此也好,若國師果真能替朕,替大盛尋到禍星,除去禍星,國師之功德,當被我大盛萬萬子民銘記。」

「如此,朕便於京中恭候國師的好訊息了。」

天鏡抬手深深施禮:「必不負聖人相托。」

「為國師此行安危而慮,對外,朕只道國師為大盛祈福而閉關悟道——」聖冊帝看著天鏡,道:「此外,朕會使人一路護送國師,唯有確保國師安然無恙,朕在京師方能安心。」

天鏡應下:「多謝陛下。」

親眼看著無絕的棺木落葬後,喬央回到無絕的方丈院中,從一位僧人手中接過了無絕生前的袈裟,小心疊起,放入匣中,才抱著匣子離開。

「阿爹是說……多年前無絕大師也曾得過一場怪病,且生了滿身毒瘡……求醫無數,最後卻不藥而癒?」走出大雲寺的路上,喬玉綿思索著問。

她如今醉心醫道,幾乎是在興寧坊常家紮了根,有時十來日都不回家一趟。這兩日她聽父親說起無絕的病症,總覺得透著蹊蹺。

「是啊。」喬央捧著匣子,看向前方,思緒萬千:「這世間有許多千奇百怪的病症,尚是現知醫理無法攻克的……」

喬玉綿沉默了片刻,是,哪怕她得師父這般能人教授醫術,但她也逐漸意識到一件很「奇怪」的事實——隨著她學得越多,她卻發現這世間能夠被醫治的病症越少。

在面對疑難雜症時,行醫者更多的是束手無策。

大約一月前,她隨父親來上香,父親見無絕大師消瘦了太多,她也曾試著給無絕大師把過脈,也以此請教過師父,給無絕大師開了張方子——

而無絕大師不缺名醫醫治,寺中的醫僧,宮中的醫士,據阿爹說還有民間的名醫,都替無絕大師看過,結果人還是走了,且走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