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明後一手「培養」出來的國之儲君!

眾臣還欲再勸,然太子已將額頭磕破,字字懇求哭求:「求聖人收回此令!」

聖冊帝輕嘆口氣,渾身緊繃的內侍會意,捧著冕冠回到御階之上。

在聖冊帝的示意下,內侍將冕冠輕放於龍桉之上。

她看向跪在那裡的長孫垣等人:「太子如此推拒,朕又當如何安心將大任交付?」

「如此,朕倒要問長孫大人一句,值此動盪不安之際,爾等以此方式令朕退位,是否有挾無知幼帝而亂政之心?」

髮髻花白的帝王拂袖而起,語氣驟然變得沉肅。

長孫垣抬首:「臣待李氏江山忠心耿耿,從無異心!」

事已至此,臉面已經撕破,已無遮掩必要:「倒是聖人,當年自稱暫代朝政,卻遲遲不肯還權於李氏,正因有如此倒行逆行之舉,方致今時之禍!我等據實而諫,無愧天地,無愧先皇,無愧江山萬民,試問何錯之有!」

「好一個何錯之有!」聖冊帝定聲問:「今時之禍當前,臨陣易帥尚是大危之舉,更遑論帝位易主!如今不僅內憂,更有異族外患虎視眈眈,長孫大人此時令朕退位,而使稚子登基,將大盛安危置於何處?諸卿當真無錯,當真無愧嗎!」

「而徐氏叛軍之禍,究竟是朕之過,還是裡應外合之果,長孫大人應比朕更清楚!」

長孫垣面色一變,開口欲言,卻見有官員快一步出列,道:「……徐氏叛軍揚言不日便可攻入京師,想來於朝中必有內應!還請聖人徹查!」

很快,附和者一一出列。

「沒錯,糧草被劫之事疑點實多,必有內女幹提早將糧草運輸之機密洩露給了徐氏叛軍!」

「眾所皆知,徐正業麾下部從薛仁,乃長孫大人家中妻室表親,對方起事,必會想方設法籠絡朝臣,而長孫大人身居高位,對方豈會毫無動作?故而若說長孫大人事先不知徐氏謀反之事,臣實難信之!」

「那反賊駱觀臨昔日於朝中任御史之職時,亦與長孫大人來往甚密!」

「臣等請徹查長孫氏與亂軍是否有勾連之實,以肅清朝內!」

聖冊帝即令司宮臺與禁軍搜查長孫府,很快便搜出了往來密信之證。

另有諸多朝臣聲稱「長孫垣早有反心」。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長孫垣冷笑道:「明姓者屢行栽贓之舉,豈知倦乎!」

此言在諷刺自己被明後示意栽贓,亦是指此前明家栽贓常家郎君之舉。

所以,對方已暗中佈下此局,只等著今日。

此局怕是從明後決意處置明謹時,便已經佈下了。

先順水推舟示之以愧,看似大義滅親處之下風,實則早已下定決心,要將他長孫氏趁機一舉除去!

長孫垣顫而起身,目色悲怒:「……我長孫氏忠於李氏江山百年餘,註定與李氏同盛同衰!今竟要眼睜睜看著這江山亡於外姓婦人之手!」

聖冊帝閉了閉眼,亦是痛心難當之色:「來人,將反賊長孫垣押入大牢候審。」

有大臣高呼「不可」,欲

攔下禁軍。

看著那些至今還在借眾施壓於她之人,聖冊帝無半分猶豫:「凡阻攔者,皆視為徐氏亂軍同黨,一併論處!」

她既決心除去長孫氏,便做好了斷臂準備。

仍有人不退,禁軍佩刀入殿,將人悉數押去。

怒聲叱罵詛咒聲無數,直到那些聲音盡數消失,聖冊帝才垂下眼睛,緩緩坐回到龍椅之內。

再看向殿內百官之列,便可見赫然空出許多要位。

這些以長孫垣為首的官員,或身擔要職,或是一方大族之首,彼此間利益緊密勾連,殺掉他們,既如拔除毒瘡,亦是斬臂自毀。

這便是她遲遲不敢妄動這些人的緣由。

空掉的要職需要有能力匹配者補上才不會令秩序崩塌,此舉帶來的不滿、眾怒與反抗之舉也需要一一平息……

這些皆是天大的難題,且無論如何做,都將留下無窮後患。

但時至今日,長孫氏與她之間已是你死我活之境,她需要殺長孫氏而暫時平息朝野之亂,也需要殺長孫氏來震懾徐氏亂軍。

她別無選擇,唯有先下手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