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接近後山,未見其人,先有簫聲入耳。

常歲寧走近,果見河邊站著一道手中持蕭,披著裘衣的清瘦背影。

她走過去,與對方一同看向河對岸的青山,未有開口說話,直到對方一曲終罷,最後一縷蕭聲隨河水漂浮遠去。

「這是在下第一次與常娘子說話的地方。」將握蕭的手垂於身側,李錄含笑道:「彼時我很

好奇,那個敢與神象相搏的常家娘子,究竟是個怎樣的女郎。」

「所以那日我與世子在此處相遇,並非偶然,對嗎?」常歲寧雖是在問,心中卻早有肯定的答桉。

早從那時起,李錄便將主意打到她和常家身上了,或者更久前便盯上了,只是那時是真正付諸行動的開始。

「是。」李錄倒也很坦蕩地認了,他道:「起初接近常娘子即有目的,但之後被常娘子折服,亦是實情。」

常歲寧懶得聽他後半句,畢竟那不重要。

李錄似輕嘆了口氣,看著對岸,緩聲道:「四處越發不安定了,這京師於常娘子而言也非久留之處,不知常娘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常歲寧像是想了片刻,而後張口便來:「尚未想好。」

「如今戰局艱難,常大將軍一年半載也無法歸京。」李錄說起軍中之事:「朝中彈劾李逸、提議易帥的聲音無數,又值淮南王病逝之際,李逸之心恐有動搖……」

又道:「說到此處,我倒想起一件事來,我家中那名前去替淮南王賀壽的僕從,前幾日曾與我提起過一事——」

「他臨離開淮南王府時,淮南王已經病重,彼時李逸令近隨快馬傳信回府看望其父,那傳話的近隨稱,李逸掛念父親,本欲親自回來,但被常大將軍所阻,二人因此起了爭執。」

常歲寧微皺眉。

李逸想盡孝她可以理解,但戰時主帥不可擅自離隊,此乃最基本的軍規所在,更何況那時首戰落敗,主帥私自離營,軍心何安?

老常作為副將,行勸阻之舉並無錯。

「據我那家僕轉述,那近隨言辭間待常大將軍已生不滿之心,淮南王妃也悲怒難當,認為常大將軍仗著威勢刻意相壓,不將淮南王府放在眼中——」

李錄說到此處,嘆了口氣:「若淮南王病癒,此事大約也可就此揭過,可偏偏淮南王沒撐過兩日便西去了……」

李逸未能見父親最後一面,只怕會將此遺恨歸咎到常闊身上。

有些事無對錯,但擋不住人心不可控。

餘下的話已不必多言——李逸已對常闊存下了不滿,若之後李逸果真起了異心,常闊作為一個在軍中甚有威望的副將,便註定是對方最大的阻礙。

到那時,常闊或會有殺身之禍。

而無需今日聽李錄說起常闊與李逸之間的摩擦,常歲寧也早已想到了此中之險。

但她還是問:「榮王世子所言果真都是實情嗎?」

「此乃我那家僕親耳聽到的,斷不會有假。」李錄道:「常娘子若不信,可使他前來,由常娘子親自問一問——料想區區家僕,沒有本領可以騙得過常娘子的眼睛。」

常歲寧未置可否,只又問:「世子告訴我這些,只是為了告知嗎?」

「自然不是。」李錄道:「我有替常大將軍解困之心,只是總歸還需先徵得常娘子意願。」

常歲寧一時未語,只看著他。

李錄:「送些錢財糧草,縱可緩常大將軍一時之困,卻難擋真正的殺機。」

這是在指她送糧草,試圖相援之舉,沒有意義嗎?

常歲寧樂得他這般看自己,「常歲寧」的確只是一個對軍中之事一無所知的女郎,能想到幫阿爹的法子也只有耗盡家財送去錢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