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為君者不需要講道理,而為臣者只能選擇體諒。

若無法體諒,那便是自掘墳墓了。

但無論明面上體諒與否,有此隔閡後,常大將軍都不可能得到聖人分毫信任了。

興寧坊裡的那座驃騎大將軍府,註定是要消失在不久後的將來了。

至於住在那座大將軍府裡的養女,按說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了,可是……

明洛又想到了天鏡國師此前那句實在礙事的卦言,和帝王心中不曾打消的念想。

恰是此時,聖冊帝令內侍傳天鏡國師。

天鏡國師到來之時,聖冊帝交待明洛:“固安,你且去偏殿看一看。”

昌氏尚在偏殿內。

明洛應下,退了出去。

很快,一同退出去的,還有聖冊帝身邊的心腹內侍。

有些話心腹能聽,但有些話不能。

鬚髮皆白的天鏡國師行了道禮,詢問道:“陛下近日龍體安否?”

“多虧了國師煉製的丹藥,朕疾已愈。”

“那不知聖人此時召貧道前來,是為何事?”

“還是那則卦言……”聖冊帝看向那老道人似能洞徹一切玄機的雙眼,“朕與那個孩子的羈絆,究竟是兇是吉?”

天鏡國師緩緩搖頭:“恕貧道無能,尚未能卜測得出。”

聖冊帝看著他:“是未能卜測出,還是國師不肯洩露天機?”

面對帝王此問,天鏡國師並無半分惶然,只道:“貧道當年初見聖人出生之際,便窺得聖人有帝王之相,聖人既為天定之君,只管安心順應天意便是。”

“天定之君……也是有定數的,朕時常想,定數的盡頭會是什麼。”

聖冊帝低語間,看向那樽焚著安神香丸的三足金烏香爐,出神般道:“國師可知,朕的孩子,或許已經回來了。”

天鏡國師眼神微震。

“陛下是指,那天女塔……”

“是。”聖冊帝道:“正因是得了國師那則卦言提醒,朕才有此猜測。朕已借塔中陣法試探過她,只是並未見異樣。”

天鏡國師眼中驚惑不定:“那聖人為何仍存此猜測?”

聖冊帝:“陣法或會出錯,人為亦不無可能。”

天鏡國師:“如若果真是骨肉至親……母女之間,或會有所感應才是。”

“若她刻意將一切可感應之跡藏起,不願與朕相認呢?”聖冊帝眉眼間有一絲複雜的失落之色,“也或許……的確是朕多思了。”

天鏡國師若有所思。

片刻後,天子的聲音再次響起:“故那則卦言,還請國師務必多加用心留意。朕與那個女孩子之間,除吉凶羈絆之外,更有朕另在意之事……”

“是。”天鏡國師應下:“貧道明白了。”

天鏡國師離去後,聖冊帝的視線再次落在了那樽香爐之上。

凡是在甘露殿侍奉的宮人都知道那樽香爐的特殊之處,需格外小心對待,不容有分毫閃失——那是先太子殿下東宮裡的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