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她這個做女兒的去為在外征戰的父親祈福,固然是在情理之中,此事換作之前她或不會多想,但最近……

最近她總想到那日她去玄策府看榴火時,崔璟談及“歸期”這個名字時的語氣神態。

隨之,她又屢屢想起中秋花宴時,天鏡國師凝視著她的那雙眼睛,以及她彼時所察覺到的那無比強烈的被窺視洞悉之感……

這兩件事讓她心中生出了一個猜測。

關於她重生之事,因過於不可思議,一直便被她歸於“常人無法想象”之列。她曾想過,若非她親身經歷過,假如她身邊出現了一位“重生者”,她縱察覺到不對,大約也只會覺得對方中了什麼邪或是在裝神弄鬼,而輕易不可能想到還魂之事上去……

但崔璟與那位天鏡國師給她的感覺,卻讓她漸有被看穿、或是即將被看穿之感。

可若說天鏡國師是從她的面相上看出了端倪,那崔璟起疑的依據又是什麼?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東西”存在嗎?

她為此覺得自己似乎走進了一團迷霧中,而此時明後的忽然傳召,又如一把大手推來,將她推至了這迷霧的更深處。

直覺告訴她,此次大雲寺之行,或許當真沒有那麼簡單。

但她不能不去——明後使明洛親自來此,便是沒有留給她拒絕的餘地。

這位皇帝陛下,從前行事便是如此,做了皇帝后,顯然更甚幾分。

喜兒忙著收拾衣物之際,常歲寧來到了梳妝檯前,隨手拿起了一隻琺琅鐲子,套到了手腕上。

這看起來尋常的鐲子實則內裡中空,藏有利刃機關在,必要時加以旋動,便可當作制敵之物來用。

此術是常歲寧從沉三貓那裡偶然聽來的,她讓沉三貓畫了圖紙出來,轉頭讓常刃尋人打造了這隻鐲子。

沉三貓畫圖時,尚有些忐忑羞愧,說自己從前只會琢磨這些歪門邪道,實在上不得檯面。

不料,他話音剛落,那接過圖紙的少女便扔給了他一袋沉甸甸的金豆子,說讓他拿去放開研究這些歪門邪道,越歪越邪門她越喜歡,不夠邪門的就別往她那裡送了。

沉三貓不理解,卻大受震撼與鼓舞。

自那後,常歲寧三五不時地便會收到他讓人送來的一些小玩意兒。

包括她此時拿起來的一隻小瓷瓶。

常歲寧猶豫了一瞬,還是將那瓷瓶帶上了。

哪怕是她多疑,但有備無患。

常歲寧將一切準備妥當後,隨明洛一同上了宮中的馬車——她本打算坐自家府上的馬車,但明洛開口相邀,她便未推辭。

這似有近身監視之感的舉動,叫常歲寧心中的猜測更深了兩分。

但她未與明洛多言多問,上了馬車不久後,她即靠著車壁閉上了眼睛養神。

明洛看著那似乎閉眼睡了去的少女,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殺機。

若是可以,她當真想立刻除去面前這個給她帶來了無數變故的少女,徹底以絕後患。

縱是閉著眼睛,也憑藉著戰場上鍛造出的敏銳覺知而捕捉到了那一絲殺意的常歲寧,心中並無波瀾,眼睫都未動上一下。

此時對方縱有敢對她動手的膽量,卻也沒有殺她的能耐,反而只會賠上自己的性命。

但對方這份乍起的殺意,卻值得她多想一想。

上次馬車內一敘,她尚未察覺到明洛對她有殺心,莫非在這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促使明洛對她生出了更大的敵意,將她視作了需除之後快的威脅?

會與眼下大雲寺之行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