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皮!”

……

每個人都想回到童年,有人是對當下不滿,夢想重生。但有人卻是懷念著童年的無憂無慮。

“慾望就是苦海,可每個人都脫離不了這個苦海,我亦不能。”

做清蒸魚,魚不能太大,大了魚肉老,且不容易進味。

一條一斤多兩斤不到的清蒸魚,被夏言一人吃掉了,蔣慶之就撈著魚頭。

夏言喝了一杯酒,老眼中都是唏噓,“陛下留我在京師,一是給天下士大夫打個樣。就如同鞭屍。”

夏言就是那具屍骸,只要他在京師一天,就得挨一天鞭子。

“我可以裝病遁去,但卻沒有,骨子裡何嘗不是在期待著某日陛下回心轉意,能第三度起復。這便是慾望。我深陷其中,苦不堪言。而你小子……”

夏言看著蔣慶之,看看盤子裡的配菜,夾了一塊五花肉,細細品著。

“你什麼都不求,卻什麼都往這湧。差什麼就有什麼。讓我想到了什麼……水!”

水利萬物而不爭。

蔣慶之一直不喜魚頭,看著別人喝酒就衝著魚頭使勁,覺得很奇怪。幾次嘗試之後,發現了奧妙。

“這魚頭裡有幾種滋味,外面的肉細嫩,眼睛下面的肉更是美味。這裡水晶般的吸一口,嘖!美!還有這裡……”

蔣慶之擦擦嘴角,說道:“許多時候,以心換心罷了。”

夏言斜睨著他,“若是帝王本能發作呢?”

“呵呵!”蔣慶之笑了笑。

“回了。”夏言起身,雙手扶著膝蓋,“老了,老了。不過還能給你這等聰明的讓人頭疼的小子一番建言。”

“您說。”蔣慶之知曉今日夏言來必然有事。

夏言說道:“商鞅怎麼死的知道嗎?”

“知道,死後被車裂。”

車裂,也就是傳聞中的五馬分屍。

“王安石什麼下場?”

“愛子早逝,黯然下野。”

“陛下和你在弄什麼,我從未過問,但你等瞞得過那些蠢貨,卻瞞不過我這雙眼。”夏言指著雙眸說道:“商鞅變法,奠定了大秦一統六國的基礎,功莫大焉。可最終難逃一死。王安石變法一心為國,依舊成為過街老鼠。慶之。”

老頭兒拍拍蔣慶之的肩膀,“你可有身敗名裂,或是橫死街頭的準備?”

蔣慶之把魚頭靠近脖子那裡的部分吃了,“看,這裡肉最多,可刺也最多。有人喜歡慢慢把刺拔掉,享受大口吃肉的暢快。而我卻喜歡把肉和刺一起在嘴裡咀嚼。”

“不怕刺痛?”

“這等大事,從不是請客吃飯。”蔣慶之緩緩咀嚼著,那些細刺漸漸的被嚼碎了。

“大勢如潮,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蔣慶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夏言走了,老頭一路唏噓,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當年的雄心壯志。

可他當年只是小敲小打,從未跳出儒門給他設定的囚籠。

而蔣慶之從未被所謂的規矩約束過,所以士大夫們每每覺得這廝不按常理出牌,於是給他安上了一個儒門叛逆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