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得知要跟著表叔去宣府,興奮不已。

景王卻去請見盧靖妃。

“東宮那邊最近有些不安,有些小手段陛下就當沒看到,不過必然會有些應對,這不是針對誰。

老四,別翻白眼。你父皇的手段你等不知,他若是要對付誰,那人難逃一劫。他如今讓裕王跟著你表叔去宣府,便是一次無聲的告誡。”

盧靖妃為兒子整理著衣裳,轉到了前面,讚道:“我兒果然英氣勃勃。”

景王冷笑,“太子被身邊人攛掇敵視表叔,如今後悔了,卻又羞於回頭,左右為難之下,難免進退失據……”

盧靖妃定定看著他,“你倒是學聰明瞭。不過你要知曉,你父皇與天下士大夫為敵,而太子身邊是什麼人?便是士大夫。”

“我知道,表叔對士大夫也頗不以為然,被那些人視為敵人。太子身邊那些人定然也在蠱惑他。”

“太子是悔了,可他若是和身邊人翻臉,誰來支援他?”盧靖妃想到了那個看似彬彬有禮,實則鬱鬱寡歡的太子,“他是太子,從小就和那些所謂的才子大儒學,在那些人不斷潛移默化之下,太子對士大夫們的態度自然與你父皇不同。如此,對士大夫的敵人,他天然就帶著敵意,明白嗎?”

“那父皇能忍?”景王覺得自家老爹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忍的人。

“哎!”盧靖妃坐下,接過陳燕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說道:“你父皇為何隱入西苑?果真皇宮中不能待了?就算是有前人留下的釘子,盡數換了就是。”

景王一怔,“您是說……”

“左順門事件中,你父皇杖責百餘官員,震動天下。隨後與他們鬥了數十年。當年宮變後,你父皇不說更換宮中人,而是隱入西苑,這不是害怕,而是姿態。”

景王不解。

“你畢竟年少,閱歷少了。”盧靖妃說道:“你父皇做出隱入西苑的姿態後,士大夫們歡欣雀躍,隨後君臣之間的矛盾便緩和至今。明白了嗎?”

“父皇在示弱。”景王明白了,“父皇用示弱來換取君臣妥協,暫且聯手治國。”

“對,這是顧全大局。而太子那裡,你父皇左右為難,若是讓太子遠離士大夫,你覺著可能嗎?”

“不能,所謂士大夫,便是儒家,是豪強,是讀書人……遍地都是。除非太子……”

景王突然眸子一縮。

盧靖妃笑了笑,竟然是有些得意,“可你與裕王卻不同,前面是學了儒學,後面卻機緣巧合跟著你表叔學了些別的,遠離了那些士大夫。而太子可沒有這個際遇。不,有,不過他卻不屑一顧。”

景王的呼吸一緊。

老爹是士大夫的死敵,太子是士大夫的朋友。而他和裕王卻是蔣慶之的弟子。

看到兒子眼中迸發出了異彩,盧靖妃告誡道:“你表叔大才,你萬萬不可生出利用的心思。記住,別以為你表叔比你大不了幾歲,就生出別的心思,一日為師……”

“我知。”景王慎重點頭,“我不知別人會如何想,但跟著表叔學了這些時日,我覺著表叔之才比之東宮那些所謂的大才,宛若雄鷹與雲雀。一個翱翔雲端,一個在枝頭呱噪。”

……

東宮。

書房裡,太子看著牆壁上的生母王貴妃的畫像輕聲道:

“娘,其實我真的悔了。”

他輕輕撫摸著畫像,“可我是太子,一國儲君,未來的帝王。豈能向臣子低頭?”

畫像上的王貴妃嘴角翹起,在春光裡,和枝頭的雲雀一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