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刻入骨髓的趨炎附勢,以及莫名其妙的敵意,歸根結底還是自卑在作祟。

他們極力否認曾臣服於中原王朝,故而從各方面在去除,乃至於偽造美化自己的歷史。目的就是為了擺脫那些包袱。

沒錯兒,在半島看來,曾經臣服於中原王朝的經歷就是屈辱,是包袱。

蔣慶之譏誚道:“升米恩,鬥米仇。那些藩國大多是有好處就來,沒好處就跑。甚至見到中原王朝式微了,便會露出獠牙,跟著異族衝進中原撕咬曾經的宗主國……”

“那麼老師以為,朝貢制……”

“朝貢制更多是一種維繫中原王朝優越感的制度。前隋時,為了炫耀大隋的富庶和威嚴,在樹枝上掛滿了絲綢,把名貴的香料堆積成山焚燒,對朝貢的使團回贈豐厚……這一切看似在維繫朝貢制度,實則是在滿足朝中君臣天朝上國的優越感。”

蔣慶之撥出煙氣,“如何與臣服於自己的勢力相處,這是一門學問。歸根結底就幾句話:有來有往,互利互惠。”

“老師這話……發人深省。”周夏眼中一亮,“不過,若藩國因此而離心呢?”

“你以為他們如今心在何處?”蔣慶之呵呵一笑,“大明勢大時,無需什麼賞賜,他們自然會歸心。記住了,慕強是人類的本能。”

“慕強!”周夏若有所思。

“小時候孩子會崇拜父輩,這便是一種慕強。”蔣慶之說道:“大明強大時,無需什麼賞賜,藩國從上到下皆會崇拜大明。會把大明的一切視為自己效仿的目標。”

倭國早年就是如此,朝鮮就更別提了,但凡有人說一句他們是小中華,就能讓朝鮮上下歡欣鼓舞,覺得自己總算是從老大那裡學到了些東西。

“老師的意思是說……朝貢不是藩國臣服與否的必然條件,只是一種調劑。”

蔣慶之點頭,“不過此事歷經多年,早已成了慣例。慣例……”

周夏在老師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光芒。

好似在琢磨著要坑誰。

中午在伯府吃了一頓大餐,周夏回到了禮部。

“周主事,方郎中問你,那事兒可曾著手?”有小吏來詢問。

“知道了,就說我正在著手。”周夏平靜的道。

小吏回稟,方盛揶揄的道:“這廝如今坐蠟了,繼續催促,務必要讓他心慌意亂。人吶!一旦心慌意亂,做事兒就會失了方寸。本官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場。”

周夏在值房裡坐了一下午。

偶爾寫寫畫畫,偶爾閉目沉思。

下衙的時辰到了,周夏走出值房。

“周主事,聽聞你對朝貢頗為不滿?”有官員一臉正色的道。

這是引子,隨後官員準備了許多論點來懟周夏。

周夏看著他,再看看那些止步看熱鬧的官吏,點頭道:“是!”

“你!”官員沒想到周夏竟然會點頭,一時間腦子裡嗡嗡作響。

這廝……他竟然是主動跳進了這個大坑中!?

他瘋了!

就在官吏們的愕然注視下,周夏步出禮部,那背影看著格外挺拔。

第二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