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蔣慶之就看到了板著臉的道爺。

他一笑,“陛下,您,也胖了。”

張童忍不住笑了。

他覺得長威伯真的很有趣,比所有人都有趣。而且長威伯笑的……讓他覺得很真誠。

宮中人的笑大多是假笑,張童單純,很容易就分辨出來。而蔣慶之的笑卻不同,壓根就沒有一絲作偽。

嘉靖帝是胖了些……大軍出征後,他就有些懶於修道,什麼道家功夫也減了不少,而且胃口莫名大開,吃了不老少。

嘉靖帝摸摸小腹,感受了一下微微凸起,心中一個咯噔。

貧道……

朕好像最近有些放縱了。

“回來了?”

“是。”

蔣慶之這才認真行禮,“見過陛下。”

先前是表兄弟之間的寒暄,此刻卻是君臣。

殿內默然。

黃錦擺擺手,張童等人趕緊告退。

在回京的路上,徐渭和胡宗憲多次分析過嘉靖帝的心思,說猜忌必然有,多寡罷了。胡宗憲建議蔣慶之蟄伏一陣子。

蟄伏能暫時消弭帝王的猜忌心。

而徐渭那個狗東西,一開口就是:“伯爺,自汙吧!”

何為自汙?

就是給自己腦門上扣屎盆子!

或是主動幹壞事兒,特別是能敗壞自己名聲的壞事兒。

比如說……

“臣在想,要不要去欺男霸女。”

蔣慶之突然冒出這句話,讓黃錦都想出去避避。

“堂堂大明名將,不,是名帥。凱旋後無事就在家中侍候婆娘娃,沒事就領著豪奴,手中提著鳥籠子招搖過市,欺男霸女……倒也不錯。”

嘉靖帝點點頭,然後問,“此戰對俺答,對草原影響如何?”

蔣慶之本想主動把猜忌的事兒說出來,如此顯得自己坦坦蕩蕩,但道爺卻神轉折問了此戰的後續。

蔣慶之瞥了道爺一眼,見他神色平靜,雙手在袖口中不知摩挲著什麼,和往日並無區別。

他在路上就想過這個問題,此刻胸有成竹,“此戰俺答損失六萬人馬,也就是一半。這一半人馬中,他自己的心腹嫡系不少。迴歸草原後,他面臨的第一個問題是……如何御下!”

道爺點頭,“來時氣勢洶洶,看著中原這個花花世界流口水,憧憬著能衝破九邊進來劫掠一番,乃至於攻陷京師,滅了大明。沒想到卻被一頓毒打,這叫做什麼?”

“落差。”

“嗯!落差,這個詞好。”道爺撫須頷首,“落差太大,俺答麾下那些部族首領定然會怨聲載道。”

“陛下,草原異族和咱們這兒不同。在草原異族的眼中,並無什麼忠心可言,更無什麼君臣倫常可言。在草原決定一切的是實力,而決定人心所向的除去實力之外,便是利益。”

蔣慶之對草原異族的見解可以說當下無人能出其右,“此戰俺答和麾下部族損失泰半,這兩年的積蓄算是打了水漂。那些部族會暗自聯絡,準備掀翻俺答的統治……”

俺答此刻定然是焦頭爛額……道爺說:“你以為,俺答可能度過這一劫?”

蔣慶之笑道:“臣以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