翀心正在窗臺插花,問她“這樣?”

趴在病床上的子牛嘟著嘴,“右邊放個長枝子。”

這時候輕輕敲門聲,翀心去開門,讓一步,“東西都放外面吧。”聽見男孩兒回答,“花籃放這兒,可有件東西得親手給她。”估計給翀心過目了下,翀心點點頭。

子牛望過去,進來幾個大個兒帥氣男孩子,都是校籃球隊的,到底品學兼優,穿著二中的校服一個個健康活力。

“子牛,好些了吧,”

子牛點點頭,面兒上是沒表現出來,內心裡還有點小羞澀咧。其實,她也是糊的,這段時間絡繹不絕來看她的同學們,到底是出於啥心情呢?估計從前被她“欺負不少”。可這校籃球隊的難道從前連他們我也敢欺負?

先不談淵源,起碼男孩子們來看她都挺真心實意的,

一個男孩兒彎下腰將一件黑色絨盒開啟遞到她面前,笑得也有些靦腆,“雖說是個仿品,可聽說你喜歡這類天目盞。”

很漂亮呢,

黑底,有小而薄的星斑,圍繞白色玉暈,美如織錦。

子牛一小就是個奢侈貨,加之舅舅的博學也著實教授過不少,好東西會識也會享用。

說起瓷器,子牛透過從兒時的鑑賞就比較青睞建窯,算得上眼界奇高了,低調到不起眼的黑褐色釉,肥厚到保暖的鐵陶土胎,凹凸到正好雙手捧起湊嘴的斗笠盞形,比其它窯更規整,更寂靜,更悶騷。舅舅也比較鍾愛建窯瓷器,說,這些千年前的建盞,消消毒,去去土,煮一煮,侍弄一陣,完全可以在千年之後用來喝茶,稍稍使使,還有類似古玉的寶光隱隱流動。子牛家裡確實藏有不少建窯上品。

難得他們細緻,雖然是仿品,可畢竟投其所好。子牛微笑小滿天星一樣點點頭“謝謝”非常可人。

也跟他們聊上兩句,中間翀心穿插解釋幾句,子牛也大致知道為什麼籃球隊對自己這“感激”了。看來她“霸是霸”,卻十分“為學校”,從前沒少為了學校榮譽扛過出格的事兒所以啊,子牛漸漸也在接受從前“霸橫的自己”,再怎麼說,講義氣講情分,基本還是在弘揚正能量。

男孩們很有分寸,不影響她休息,聊了幾句就走了。

翀心繼續在窗臺邊插花,子牛手指撥弄著那建盞心裡“肯定著從前的自己”,

翀心笑著說,“他們真有心,送你這,不過從前你是喜歡這種窯品,還跟我說過,建窯之所以得你著迷,是裡頭還加了很多鬼神成分和處女情懷。說是萬曆五雜俎裡說:初開窯時,必用童男童女各一人,活取其血祭之,故精氣所結,凝為怪耳。近來禁,不用人祭,故無復曜變。原來你還用文理不同總結過曜變。”

也是奇怪,子牛忘了一些記憶,但知識類的,她從前看的野書雜識,咋就沒忘呢!所以回到學校後功課雖有落下的,倒基礎還在,稍微用些功,都跟得上來。

“嗯,用理科的語言總結:建盞的釉面薄膜層呈現藍紫色光彩,曜變的光學原理是薄膜干涉。用文科總結就是,如錦緞,如孔雀翎,如雨水中的油滴,如珍珠貝母,如後腦被打悶棍後眼中所見,如夜晚浩瀚的星空”

翀心早已停下手裡的活兒。注視著她。這就是子牛的美好,有時候她的言語,她的行動,她的神態美好的不像人,叫人如痴如醉。

正美好著,

忽然門外一陣吵鬧,翀心蹙眉走過去開啟門一瞧啊,

走廊電梯那頭,那幾個籃球隊的男孩兒還沒下去,有幾個男男女女堵那兒跟他們吵

翀心走出來,單手微合病房門,吼了句“有什麼下去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