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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並未直接回漢州,她說要回老家龍華一趟。照照肯定要跟去,只覺老師神情悲傷,問了聲,原來她一位老知己過世了。
上海西南角龍華,這是一個古老的地名,一閉眼睛,就能引出不少遠年遐想。但在今天上海市民心目中。龍華主要成了一個殯儀館的代名詞。瞿淑清還記得20年前初搬回來時,朋友們深感地處僻遠,不便之處甚多。一位最達觀的長者笑著說:“畢竟有一點方便,到時候覺得自己不行了,用不著向殯儀館叫車,自己慢慢走去就是。”星煜先生立即安慰道:“它不至於只會就地取材。”
星煜過世了。
如果曼麗有記憶,一定也會悲痛不已。他是她歷史學的啟蒙老師。
那幾日生死一線,淑清就想起若能再讀讀星煜先生的《國殤》就好了,沒想,一得以解脫,出來得到的第一個簡訊就是噩耗。
淑清真有些不信,畢竟兩月前還得到星煜先生書信,“近來偶有空閒,到長風公園走走,自詡長風居士……”
但是,遺體告別儀式上的悼詞證明,先生根本沒有這般優閒。他剛剛到外地參加5個學術討論會回來,去世前幾小時還在給研究生講課,就在他長眠之後的今天,他案頭求他審閱的青年人的文稿和自己未完成的書稿。還堆積如山。
在弔唁大廳裡,六七百人都痛哭失聲,連以前從未聽到過他名字的司機師傅們也都在這個氣氛下不能自持。他是一個在19年前死了妻子,親手把一大群孩子帶大的辛勞父親;同時,他又是100多位研究生的指導教師。他不斷地從家庭生活費中抽出三五十元接濟貧困學生,自己卻承受著許多天朝知識分子都遇到過的磨難、折騰和傾軋。他對誰也不說這一切,包括對自己的子女和學生,只是咬著牙,一天又一天,把近代史的研究推到了萬人矚目的第一流水平。
他走了,平平靜靜。他的大女兒向來賓致謝,並低聲向父親最後道別:“爸爸,今天你的行裝又是我打點的,你走好,我不能攙扶你了……”
儀式結束了,淑清默默看看大廳裡的種種輓聯。擦不完的眼淚,堵不住的哽咽。突然,就在大廳的西門裡側,她看到了另一位朋友獻給星煜先生的輓聯。他的名字叫王守祿。但是,他的名字上,竟打著一個怪異的黑框!
淑清連忙拉人詢問,一位陌生人告訴她:“這是我們上海歷史學界的不幸。接連去世兩位!王守祿在給星煜先生送輓聯後,接受手術,沒有成功。”那人見她痴呆,加了一句:“明天下午也在這裡。舉行王守祿教授的遺體告別儀式。”
淑清實在忍不住了。站在王守祿書寫的輓聯前,為他痛哭。
就在剛才,她還在廳堂裡到處找他。
他,也是一個少見的好人。早在復旦大學讀書時。因家貧買不起車票,每星期從市西的家裡出發,長途步行去學校,卻又慷慨地一再把飯菜票支援更貧困的外地同學。她忘不了他坦誠、懮鬱、想向一切人傾訴又不願意傾訴的目光。人越來越瘦,學術論文越發越多。臉色越來越難看,文章越寫越漂亮。論明清時期的經濟、政治、外交乃至倭寇,精彩備至。他經常用寧波話講著自己的寫作計劃,“還有一篇,還有一篇……”像是急著要在歷史上找到身受苦難的病根……
梅靜群大字不識,卻著實有這樣一些誠心誠意的當年的“青年學者”們為她著書著傳,王守祿就是當年的執筆人之一……
照照見老師太過傷心,亦步亦趨陪同,凡禮儀之事全想在前頭,盡力辦理得盡善盡美。
這邊,照照才親手過去為王守祿敬上了輓聯,電話來了。
一瞧。是旺林,
照照走至一邊接起,“嗯,”才出一個音兒。那邊旺林就“照照!!”大喊一聲,真把照照嚇一跳,“怎……”照照蹙眉又是才只出一個音兒,旺林個大王八羔子的“大炸彈”投來了!“曼麗又懷上了!!是你的!!是你的!!曼麗都承認是你的!!”
其實您要是個外人。聽這大王八羔子轟下來的一連串吼叫,還真能往“反方向”想:不得了,你玩出禍了,把曼麗肚子搞大了。賴都賴不了,曼麗就說是你的!
可是,您也知道,這事兒其實“反”得有多厲害:到底是誰更想賴!
沒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