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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時是曼麗開車,姚雀和書記坐在後座兒。

姚雀跟書記可談得來了,

“我們這個時代的人都會傻想,像蘇青這樣讓國人共享千年的大文豪,應該是他所處時代的無上驕傲,他周圍的人一定會小心地珍惜他,虔誠仰望他,總不願意去找他的麻煩吧?事實卻恰恰相反,越是超時代的文化名人,往往越不能相容於他所處的具體時代,哎,悲哀啊。”姚雀感慨道。

曼麗聽他們在議論蘇青,也感興趣,聽著。

“是的,咱天朝世俗社會的機制就這麼奇特,一方面願意播揚和轟傳一位文化名人的聲譽,利用、榨取、引誘他,另一方面又從本質上把他視為異類,遲早會排拒糟踐他。起鬨式的傳揚,轉化為起鬨式的貶損,兩種起鬨其實都源於自卑又狡黠的覬覦心態,與健康的文化氛圍南轅北轍。”

曼麗喜歡聽他說話,肯定不止那種不緊不慢又捎帶戲謔的氣度,說出來的話是有見地。

“這蘇青啊到亭林來之前就陷在“烏臺詩獄”的案件中,這個案件的具體內容是特殊的,但卻集中反映了文化名人在天朝社會的普遍遭遇。其實這件事兒呢即便站在朝廷的立場上,也完全是個莫須有的可笑事件。一群大大小小的文化官僚硬說蘇青在很多詩中流露了對朝廷的不滿不敬,方法是對他詩中的詞句和意象作上綱上線的推斷和詮釋,搞了半天連神宗皇帝都不太相信,在將信將疑裡幾乎不得已地判了蘇大人的罪。

這古代的皇帝裡啊,神宗絕對是不算壞的,他內心並沒有迫害蘇大人的任何企圖,他深知蘇的才華,他的祖母光獻太皇太后甚至竭力要保護蘇,而他又是非常尊重祖母意見的,在這種情況下,蘇不應該非常安全嗎?然而,完全不以神宗皇帝和太皇太后的意志為轉移,名震九州島、官居太守的蘇青還是下了大獄。這一股強大而邪惡的力量,就很值得研究了……”

姚雀和曼麗都聽得入迷,這是一種很能滲透人心的語氣與魄力,讓人不由自主聽入神,且服氣服心……

不過,到後半程……確切講,是姚雀給他遞過去一瓶礦泉水他喝過後,這人就越來越愛打瞌睡,自然話少了……最後,乾脆徹底睡了過去。

曼麗幾次透過後視鏡看後面,待確定他已經沉睡後,車猛一剎車!

回頭,

“你給他下藥了?!”吼呢,

姚雀兩手直壓,安撫師父的情緒,“別大聲,能吵醒的!您說我不使這一招兒這位能跟我們走麼?咱可拗不過他!”

曼麗一想也是,可,可這畢竟顯得“陰損”了些,搞得一樁好事愣弄成了算計似得……姚雀身子夠著,聲音不曉得幾小心,又怕吵醒書記又怕惹怒師父,“已然這樣了,您別追究了,快開車,趁他迷糊勁兒,趕緊給他查了,咱也安心不是,我可給亭林的同志們打了保證,一定照顧好他們的書記!”

曼麗也不墨跡了,邊扭頭過去繼續開車,邊還是生氣地嘟囔,“你還搞得人盡皆知了……”

好了,後半程曼麗開得就有點快了,她其實也怕他醒了……

就說姚雀辦事還是不牢靠,

你說既然這樣“綁著”人來檢查了,你事先就把院裡的一切都安排妥當啊?結果,他是打過招呼了,卻又漏洞百出,跟幾位醫生都只是打過招呼,卻不把時間確定下來,搞得同事們也不好安排,等他們到了,人家有的正在出診,有的回了家,還要再打電話把人叫回來……曼麗免不了又把姚雀訓了一頓,姚雀自己也懊惱不已。

書記已經躺在推車上,曼麗也換好了白大褂,她確實準備親自跟著,全程關注檢查過程及儘量拿到第一手檢查結果。

姚雀也換上了白大褂,他先到一步至ct室。

當曼麗跟著書記的推車趁電梯上來ct室這一層時,一出電梯門就聽見好大聲的,“喲呵!你們還真是邪了!敢插老子的隊!……你們內部醫生就了不起啊!互相打個招呼就插老子隊?!告訴你,你們院長來了老子都得排第一!去!把你們院長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