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伏在床邊,看著那些人擦著淚退了出去,只見自己的父皇盡是虛弱的模樣,卻是強撐著想要起身。

他上前扶著,柔聲道:“父皇……”

李淳笑著,滿是滄桑,“傻孩子,我是不成了。”

原本面上表情是能管理住的,如今聽到自己的父皇說上這樣一句話卻是全然忍不住了,眼淚就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瞬間滑落。

更是止不住。

“父皇……”他緩緩哭泣著。

“好了。”饒是行將就木行動艱難,李淳還是緩緩地伸出了手來上前給自己擦拭著眼淚,就好像是年少時候在母親葬禮上一樣。

“景兒乖,咱們不哭,咱們不哭。母妃沒有離開咱們,母妃只是去了一個遠的地方罷了。那個地方,要比咱們這裡好上一千倍一萬倍。那個去處,沒有人會惹母妃生氣的。”

只是誰又能真不知道,自己的母妃,是再也回不來了。

他忍著酸澀,儘量維持一副持重的太子應該有的模樣,緩緩攙扶著自己的父皇,只是漸漸感受到了死亡與離別的氣息,就像是憲武二十一年母親薨逝那時的光景。

“父皇……”

“孩子,別哭了,今日之後,你就會坐在父親現在的位子上。你將成為這帝國的君王……”

李景默然,更是覺著滿心裡的傷神。

他知道,父親為了給自己鋪路,廢了不少力氣,更是生生拖延了許多時日。

更是明白,自從自己母妃死後,父親在世之時的每一日,都是苦熬著時間罷了。

若不是為了天下,若不是為了自己,他還真怕自己的父親哪一日會隨著自己的母親而去。

那可真是說不準的事情。

為了自己,父親用了十多年的時間才實現了君王權力的最大化,將權臣權力削弱到極致,廢除左右丞相,將內閣變成皇帝的親信組織,一改國朝往日的換黨之爭。

剩下的,便是下令平民與賤民也能參與科舉選拔官員,廢除了行了數百年的從賤法,使王公貴族家的庶出子女們能不用過得那麼難過。

這些,便是為了父皇與母妃的承諾了。

他知道,那些是母妃一生的執念,更是父皇暗自在心底裡給母妃所許下的諾言。

只是為了不辜負母妃。

“孩子。”李淳咳嗽著,緩緩道:“為父,有些事情要與你囑咐。”

“是。”李景便恭敬地將頭湊了過去。

病榻之前的那些話語,才算是更加讓他清楚明白了自己父親的內心。

父親撒手而去,一切都按著既有的規矩禮儀行事,定諡號,定廟號,是為肅宗。

因著父皇的卓越政績且實現了君主權力的集中控制,喪儀的大操大辦是毋庸置疑的,隆重的喪事舉辦了許久,整個平京城一瞬間都成了白色簾幔的樣子,人人都沉浸在悲傷之中,不能自拔。

“陛下舉哀許久,還是歇息一些罷。”自己的太子妃在自己身側勸慰道,不,如今是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