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貓撲中文 葉侍衛抱拳正色道:“公主,卑職不敢虛言半句,而且……”

他稍作停頓,倏爾壓低幾乎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與西伯和親之事,最開始不是皇上的主意,是西伯使者提出的。”

籤和議書,以兩國結盟為由,再添一場政治聯姻加以鞏固,多則十年少則五年,邊境內外維持表面和平,貿易不受損,於大周、西伯雙邊利好,所以黑水河一役無論勝敗,大周最多損失一個公主,還是半路認回去許配過人家的,這場交易太合算,現在對方主動提出,帝王何樂不為。

溫婉蓉望著逐漸變大的雨勢和在朦朧煙雨中逐漸變小的葉侍衛的背影,愣神良久,腦中盤旋方才的對話。

葉侍衛說,靖王的意思,等一切明朗,公主再回燕都不遲。

可何為明朗?

是坐等紀齊兩家散播謠言的證據坐實?還是黑水河一戰完結?又或燕都的腥風血雨平息……

無論單挑哪一條出來,都不是吃飯睡覺這麼簡單。

還有她走了,老太太和颯颯呢?難道丟下一家子人不管了?

溫婉蓉起身坐下,坐下又起身,焦躁的圍著涼亭的石桌來回踱步,絲毫沒有察覺天色越來越暗沉。

“夫人,雨大了,這兒溼氣重,還是回屋歇著吧。”不知紅萼什麼時候來的,手臂上搭著一件溫婉蓉常穿的外套,邊說邊伺候她穿上。

溫婉蓉回過神,下意識問:“二爺離都幾天了?”

紅萼粗略估算:“約莫六七天了吧。”

“六七天……”溫婉蓉喃喃複述,按覃煬出發那天的陣仗,使者一隊走官道,且行軍不快,她思忖半晌,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人已經坐在老太太屋裡。

聽完發生的一切,老太太少有神情嚴肅,眉頭深鎖,一語不發沉默許久,就在溫婉蓉以為老太太要說點什麼的時候,老人家突然拿起九鳳杖起身,步伐穩健往外走。

溫婉蓉緊隨其後,低聲問:“祖母,我們去哪?”

“祠堂。”老太太簡短給出兩個字。

祖孫倆到了祠堂,老太太叫冬青守在外面不準其他人靠近,厚重的棗紅色柳木大門吱呀一聲合上,整個堂內頓時靜謐下來。

老太太按常例給陳列牌位的列祖列宗英烈們上香,溫婉蓉跪在靠邊的蒲團上雙手合十,閉上眼心裡默唸片刻,又磕三個頭才起身。

“你也坐吧。”老太太輕嘆一聲,入座上位。

溫婉蓉點點頭,虛虛坐下來,就聽老太太直入正題:“阿蓉,既然靖王殿下有意通知你提前離開,你明兒啟程,不要耽擱。”

“那您和颯颯怎麼辦?”溫婉蓉一怔,又很快反應過來。

老太太抬抬手,示意不用擔心,語氣沉緩:“我一把老骨頭,殺我無肉剮我無皮,朝廷不能如何,颯颯是太后親點的郡主,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會為難孩子。”

一席話像定心丸,把溫婉蓉六神無主的思緒從半空中拉回來。

“阿蓉全聽祖母安排。”她低低看著衣角上的褶皺,聲音裡的落寞、無助一覽無遺。

“興許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糟。”老太太大抵大風大浪見多了,很快平復心中波瀾,露出慈愛的笑,安慰道,“家裡有祖母,煬兒那邊無需你操心,不過路途遙遠,你一個人著實不妥,最好先和煬兒匯合,他送你到雁口關,那邊離樟木城不遠,日夜兼程不到三日就能到達,你正好過去陪陪英哥兒,我也放心。”

“可是祖母,”溫婉蓉總覺得躲也不是個事,抬頭翕了翕嘴角,“萬一,我是說萬一黑水河那邊不順,皇叔提前變卦,我又不在都城,那您……”

怎麼辦三個字含嘴裡,被老太太強行打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自然有辦法,還是你不相信煬兒?”

“我沒有不相信他。”溫婉蓉被一記反問問得重新低下頭,咬咬嘴唇,小聲囁喏,“阿蓉就是擔心。”

“傻孩子。”老太太笑起來,叫溫婉蓉過去,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論起來覃家不如溫家精細,煬兒更是,粗枝大葉,但他對你心意不假,不會眼見你陷危難中於不顧。”

“阿蓉知道。”溫婉蓉回答時,耳根子莫名發熱。

老太太眼底笑意更濃,捏捏她的手:“你知道就好。”

說著,她叫冬青進來,當著溫婉蓉的面安排明天的行程,冬青靜靜聽完,既沒有驚訝也沒有驚恐,神色平淡地領命下去。

這一夜註定無眠。

夜深人靜時,溫婉蓉抱著覃煬睡過的枕頭,窩在兩人同床的被子裡,無邊無際思念強烈滲入心底深處,清晰地想起那些快樂,煩惱,爭吵以及甜蜜……

她想見他,又不想見他,好像他們的見面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