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貓撲中文 太后聞聲,臉色微霽,朝來者招招手,又拍拍身側的空位,嘴上笑著要她過去,眼底卻掩蓋不住餘怒後的疲憊。

溫婉蓉暗暗觀察,謹慎坐到太后身邊,低眉順眼,一語不發。

“還是哀家的婉宜最懂事。”太后拉過她的手,輕拍幾下,幽幽嘆息,聲音低垂。

“是孫兒嘴笨。”

溫婉蓉垂眸,嘴上應著自謙的話,心裡卻在“弒兄篡位”四個字上猶疑不定,她記得與覃煬初遇在疆戎,她因不忍放走一個軍妓,惹火覃煬,那個不願承認身份的明家姑娘當場被狗咬死,究其原因,溫婉蓉和溫家徹底隔絕來往後不是沒細想過——

巧合的是,她未出閣前在一次溫府家宴上,溫伯公喝多了提及“誅方明,奸佞臣”的清君側口號,一年後她嫁到覃家,同樣在覃煬嘴裡也聽過一次關於清君側的話題,不同的是前者是炫耀,後者是警告。

再粗略估算一下時間,往前推,方明兩家覆滅時應該是六年前。

那會,溫婉蓉還是溫家一個不受待見的養女,她忘記是哪年從哪個嘴裡也聽過“弒兄篡位”四個字,之所以有印象,不是她懂多少,而是原本溫府的姑娘結伴去聽戲,四姑娘合著其他幾個嫡出姑娘欺負她,一行人扔下她走了,她那天因禍得福,聽說當時戲演到一半,衙門的人闖進去封了戲院抓了一班戲子,著實把幾位嫡出姑娘嚇得夠嗆。

再後來,傳言被抓的幾個一個都沒放出來,就因為編排的新戲裡有一段謀權篡位的戲碼,有暗諷天子之意,於是一傳十十傳百,不知怎地,傳言變成新帝弒兄屠太子,名不正言不順繼統天下。

溫婉蓉當初沒在意,她和覃煬關係好之後,還當玩笑提過一嘴,覃煬為此難得義正言辭,說禍從口出,要她沒事少扯閒話,尤其和朝野有關。

覃煬這人,大老粗一個,除了吆五喝六,滿嘴淫詞邪曲,歪理邪說,就是說正經話也蹦不出幾個好詞。

現在想來,溫婉蓉不認為謠言是空穴來風,以她對覃煬的瞭解,覃煬對此事的態度與其說謹慎,不如說忌憚。

忌憚清君側,忌憚重蹈方明兩家的悲劇,試問誰敢拿自家幾十條性命跟皇上博弈?

這是其一,其二……

溫婉蓉想著,不由自主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來,太后的體己話左耳進右耳出,她從善如流的應付,所有的心事依舊停留在“弒兄篡位”四個字上。

如果說六年前是場誤會,那麼六年後,謠言還是誤會?

溫婉蓉無論如何說服不了自己相信,再加上太后對待此事的態度,過了知天命的年紀,能惹怒她老人家的人或事少之又少,唯獨謠言這件事上,太后發怒要徹查,說明什麼?

說明太后極力維護皇上,為何維護,且不提弒兄篡位這種話傳到幾位王爺耳朵裡會掀起什麼波瀾,如果傳到鎮守戍邊幾位誓死效忠的武官大將耳朵裡,惹來眾議,再想安撫民心,絕非易事。

所以,故意有人給皇上使絆子?

溫婉蓉直覺不太好,雖然沒有確鑿證據證明覃昱參與其中,可為何謠言四起偏偏在覃煬他們離都之後,是覃昱的報復?

轉念,又覺得僅憑一個不能正常出現光天化日下的人,散播謠言,可能嗎?

但完全和覃昱無關,溫婉蓉也不信,她前思後想,不禁想到一直伸以援助的蘭家,可蘭家隱於黑市,蘭夫人一再宣告不參與朝野之事,她和蘭家來往這麼多次,感覺蘭夫人不像騙人,畢竟家族利益是首位。

那,這個謠言製造者到底是何居心?

找尋當年真相?

可六年過去,死的死散的散,能好好活到今日的臣子們不約而同選擇三緘其口。

翻案,無疑以卵擊石,毫無勝算。

離開仁壽宮時,天邊積壓厚厚的雲層,空氣裡夾雜雨水的腥味,溫婉蓉吸氣吐氣時聞著有點反胃,她感覺自從過了年關,自己和覃煬就沒真真正正過幾天舒坦日子,本以為送走丹澤和覃昱萬事皆休,沒想到剛從一個坑裡爬出來,還沒站穩,又落進另一個坑裡。

午門前高聳的宮牆擋得住人,卻擋不住雨前颳起的大風,溫婉蓉絲綢裙襬揚起,髮髻上翠玉金線的步搖撞在一起,發出叮叮的輕響,她下意識捏緊衣襟,不喜涼意掃過面板帶走溫暖的觸感,連帶心窩子都涼了半截。

不知是吹風吹得頭疼,還是著涼,溫婉蓉一回府邸,脫了外衣鑽到床上便睡了,午飯都沒吃。

颯颯睡了午覺起來,想起今天還沒找好欺負的孃親玩耍,吵著要乳母抱她過去,剛進院門,就孃親孃親甜甜喊了一路,溫婉蓉被外面的動靜吵醒,頭昏腦漲爬起來看了眼漏刻,未時剛過。

紅萼見颯颯來了,忙開門讓孩子進去。

“孃親!”颯颯進了堂屋就不要乳母,扭著小身子要求下地,然後顛顛地往裡屋跑,邊跑邊喊。

她進去時,溫婉蓉剛穿好外衣,坐在床邊叫乳母抱孩子坐到對面的太師椅上別過來。

乳母見溫婉蓉臉色不大好,忙應聲,追上幾步從後面抱住孩子,關心道:“夫人,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