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貓撲中文信上內容不多,短短百字,字字珠璣,溫婉蓉來回看了數十遍,看得她心驚,額頭沁出細細的汗,所有事似乎遠遠超出她的承受範圍。

溫婉蓉愣了會神,從容收疊好信紙,塞進懷裡,起身前往老太太那邊。

她到時,老太太屋裡正熱鬧,一屋子丫頭婆子正陪著颯颯玩鬧,站在門廊下都能聽見奶聲奶氣的說話聲和歡聲笑語。

溫婉蓉整理下衣服,勉強扯出笑容,掀開簾子進去。冬青聽見動靜,出來看一眼,一下認出來者,忙迎門請安,又責怪守門的小丫頭沒眼力勁,夫人來了也不知道打簾子,報一聲。

溫婉蓉沒心思計較這些小事,瞧眼裡屋,低聲道:“你叫乳孃抱走颯颯,我跟祖母有點話說。”冬青伶俐人,應宣告白,重新回裡屋,不知說了什麼,裡屋頓時安靜下來,只有颯颯腿腳不穩興沖沖跑出來,甜甜叫著孃親,孃親。

溫婉蓉彎腰,伸開雙手,將穿紅著綠的娃娃抱起來,親親白嫩嫩的小臉,笑道:“今兒早飯有沒有乖?”颯颯連連點頭,扳著小手指,糯糯道:“颯颯乖,吃了蛋羹和奶粥。”說完,她又看向屋門口,眨巴幾下水靈靈的大眼睛,歪著腦袋問:“爹爹呢?”然後不等大人說話,小傢伙拉長尾音哦一聲,自問自答:“爹爹忙去了。”溫婉蓉被可愛又蠢萌的小樣子逗笑了,摸摸細軟的頭髮,輕聲道:“颯颯,你先和乳母還有冬青出去玩會,孃親要陪曾祖母說說話,一會再來陪你好不好?”

“不要。”颯颯想也不想拒絕。小孩不懂,大人明白,乳母伸手把颯颯接過去,結果颯颯扭捏幾下,掙不開,哇的一聲哭起來。

溫婉蓉這次沒心軟,板起臉,肅容道:“颯颯,現在孃親陪你,等晚上爹爹回來就不陪你了,你自己選,是現在玩,還是爹爹陪你玩?”颯颯年紀小,不代表聽不懂話,她哭了會,見溫婉蓉不說話,乳母和其他丫頭婆子也不說話,她哭聲漸漸小下去,想了想,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聲音亮亮來句:“要爹爹。”乳母趕緊趁小戲精沒改主意前,把人抱出去。

溫婉蓉鬆口氣,心裡一個勁埋怨覃煬把颯颯寵壞了,愈發無法無天。

“孃老子可不好當。”不知何時老太太坐在堂屋上座,笑眯眯看著她。溫婉蓉給老太太福禮請安後,忍不住抱怨:“祖母,孩子現在一天天長大,覃煬不教規矩罷了,還由著性子胡來,颯颯昨兒個新奇牆上的匕首,非要玩,我不讓,覃煬說沒開刃,傷不了,攔都不攔住。”

“看來我家颯颯不愛紅裝愛武裝。”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

“這點和她大姑奶奶小時候挺像。”溫婉蓉就擔心颯颯將來舞刀弄槍,一聽頭都大了:“祖母,您別打趣我了,我只求孩子無病無災,平安長大就好,至於王侯將相那些表面風光,冷暖自知。”老太太很是贊同:“有你這份心,颯颯歪不了,至於煬兒,他以前野慣了,頭一次當爹,又是個漂亮閨女,自然有些找不著北,等你們有了兒子再看他會不會這般寵。”不用老太太提醒,溫婉蓉都能想象,覃煬對兒子和對閨女的差別,英哥兒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番體己話說完,老太太心知肚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品口茶潤潤嗓子,開門見山道:“你把人都支走,可有什麼事?”言歸正傳,溫婉蓉遲疑一瞬,從懷裡掏出那封信交給老太太:“請祖母過目。”老太太倒不驚訝,對著光,遠遠拿開仔細後,不露聲色看向溫婉蓉:“這信是誰給你的?”

“丹澤。”溫婉蓉解釋道,

“他是阿蓉在燕都一位故友,之前任大理寺卿,現在辭官任命大周使者,和覃煬一同前往西伯商議和談一事,這封信是他的夫人親自送過來的。”她說著,又將柳一一那番話一字不漏告訴老太太。

老太太聽罷,沉吟半晌,點點信紙,問:“你有什麼想法?”溫婉蓉面帶難色搖搖頭:“阿蓉束手無策,還請祖母指點一二。”老太太想想,一件一件的事分析:“關於你的身世,以及信上所說皇上寢宮曾掛有一副與你相似的美女圖,並非覃家有意隱瞞,涉及皇室宗親的臉面,作為臣子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懂祖母的意思。”溫婉蓉順從點點頭,說明白。

老太太語重心長:“阿蓉,你明白就好。”很明顯,覃家不想摻和皇上家事,溫婉蓉識趣地問第二件事:“祖母,關於齊家?”老太太皺皺眉,嘆氣直言:“我倒是同情齊臣相先後失去三個孩子,世間苦痛莫過於白髮人事送黑髮人,齊佑的事,覃煬告訴過我,事關各家族利益,非常時期非常手段,沒想到紀家也參與進來,齊臣相一把年紀竟忍得下這口氣,化敵為友,如今溫夫人被害的證據已毀,扼住齊家的繩索已解,再無忌憚。”溫婉蓉心裡一沉,只問:“祖母,可有補救的法子?”老太太輕輕搖頭:“到底年輕,急功近利,怕只怕一步錯,步步錯。”溫婉蓉沒吭聲,體味老太太短短一句話,老人家既沒說丹澤不是,也沒罵覃煬魯莽,大抵因為責罵於事無補了吧。

老太太稍作停頓,繼續說:“好在牡丹已離宮,這會蘭夫人正憂心,你抽空去看看,好歹是英哥兒的生母,我們不能熟視無睹,讓別人覺得覃家淡漠。”溫婉蓉點點頭,說一會安排下去。

“還有,”老太太想想,鬆口道,

“你若在蘭家見到覃昱最好,見不到,就讓蘭夫人給他帶個話,他心裡有牡丹,想娶便娶吧,要他倆在外面好好過日子,以後與覃家再無干系。”說完最後一句話,老太太無聲嘆口氣,低頭抹抹眼角。

溫婉蓉知道老太太心裡捨不得,捨不得割出去的一塊心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