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討論正酣,早忘了賞花會的時辰,太后帶著溫婉蓉,及後宮一群妃嬪乾等近半個時辰,太后有些等不住,叫人去請,一連請了兩遍,才傳來皇上轎攆已在路上的訊息。

溫婉蓉見太后臉色不大好,忙聲勸慰:“皇祖母,方才宮人傳話覃將軍跟著皇叔一起過來,孫兒想興許是御書房商量國事耽誤了會,我們等等無妨。”

“國事是事,家宴就不是事了?”太后語氣不滿,“皇上整日操勞,打下再多江山又如何。”

“皇祖母的是。”溫婉蓉翕翕嘴,還想什麼,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皇上駕到,她知趣閉上嘴,忙起身準備行禮。

一抬頭,她愣了愣,不僅她,連帶仁壽宮的嬤嬤和一票妃嬪都愣了愣,不是齊淑妃不來的嗎?

可那個華服遮不住肚子,站在皇上身邊的女人不是齊淑妃又是誰。

唯有太后,在宮裡活久了,牛鬼神蛇見多了,對景陽宮的出爾反爾見怪不怪,她淡淡對身邊的嬤嬤:“看什麼,還不趕緊加個座席,再拿些軟墊來給齊妃靠著,她身子重。”

嬤嬤領命下去,溫婉蓉也回過神。

齊淑妃似乎早有準備,先給太后行禮賠不是,在寢宮躺乏了,想出來走動走動,太醫也贊成多走動。

太后嗯一聲,叫溫婉蓉陪覃煬去坐,臉上雖笑,卻沒理會齊妃,轉頭跟皇上了幾句體己話。

皇上自打步入宴席上座,目不轉睛盯著兩桌外,一身縹色半透明紗衫裙裳,在四月陽光中隨春風輕擺,大有清風拂柳柳欲翠,細雨潤花花更紅的意境。

“給蘭僖嬪賜坐。”蕭璟不顧旁人在場,破例在龍椅旁多加把宮椅,叫牡丹過去。

牡丹起身福禮遵旨,卻深深感到另一側投來的怨恨目光。

不消,一定是齊淑妃。

只一瞬,這道怨恨消失,取而代之是陰笑和看好戲的神情。

牡丹來不及思考太多,就被大力拉到椅子上,蕭璟調笑:“朕想念美人,美人可想念朕?”

眾目睽睽之下,又有太后在場,牡丹不敢失了禮數,垂眸低聲:“臣妾何德何能受皇上一人恩寵,請皇上福澤下,雨露均霑。”

話給皇上聽,也給太后聽,更給後宮各路妃嬪聽的,她無意與誰為敵,無意獨佔皇寵。

齊妃自然不信,拂了拂髮髻上的宮花,嫌惡給牡丹一記白眼,再看其他妃嬪,神色各異,有幸災樂禍的,有看好戲的,也不乏真有關心之人,至於溫婉蓉,和覃煬一起坐在幾位王爺後面,屬宗親一派,各自默默吃自己的,沒誰閒得發慌摻和皇上家事。

好好的賞花會鬧么蛾子,太后吃到一半便藉口身子不適離席,她老人家一走,宴席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沒一會有幾個妃嬪看見齊妃眼色,三人成群提議去金蓮池附近的百花叢,聽聞福祿考、結香、棣棠、仙客來都開了,聽名字就是好寓意。

蕭璟看穿妃嬪們討好的把戲,無所謂笑笑,問身邊人:“僖嬪可願陪朕走走?”

牡丹豈能拒絕,硬著頭皮應下。

於是以皇上為首,王爺、妃嬪、宗親,加上一群宮人,浩浩蕩蕩去了百花叢,牡丹被緊緊牽住手走在皇上身側,迎來各種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只當看不見。

蕭璟不管不顧,只問牡丹喜歡什麼花,喜歡的可搬到合歡苑欣賞。

牡丹環顧四周,輕搖下頭,正要話,忽聞金蓮池那邊傳來悠揚的琵琶聲,眾人循聲望去,就見一葉扁舟上站著一席倩影,娉娉婷婷,船頭掛著櫻粉燈籠,上身著月白短衫,下身著蘇繡裙裳,緩緩跪坐,一曲《高山流水》,彈得入情三分,婉轉悠揚的歌聲隨之飄來——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河流……

這一幕與牡丹初進宮時近乎相同,她驚訝地張開嘴,蕭璟嘴角笑意全無,皮笑肉不笑地看她,半晌沉聲問:“美人這是何意?”

牡丹驀的回神,行跪拜大禮,懇求道:“臣妾並未安排任何驚喜予皇上,請皇上明察。”

她話音未落,人群中傳來不大的疑惑聲:“咦?那裙子不是淑妃娘娘的嗎,怎麼跑到合歡苑的豆蔻身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