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好一會,丹澤聽哭聲變小,拍拍對方的背,極輕聲地問:“感覺好點了嗎?”

溫婉蓉帶著哭腔“嗯”一聲,爬起來,重新坐好,低頭,吸吸鼻子:“我好多了,你有事先忙吧,不用管我,我一個人坐一會就回去。”

丹澤看她這個樣子,哪裡忍心丟下不管:“你回哪,我送你。”

溫婉蓉搖搖頭,不說話。

因為她自己也沒想好去哪,既不想回覃府看見覃煬,也不想回公主府,刺客夜襲,她想想,心有餘悸。

然後她不說話,丹澤也不說話,靜靜陪她坐著,似乎等待回答。

溫婉蓉盯著茶湯裡唯一一片完整茶葉,平復下情緒,開口解釋:“我不是有意來打擾你。實在是心裡難受,不知道找誰,但來到大理寺,我就後悔了,沒找人通傳,想著在茶肆裡坐一會就走。”

她覺得怎麼解釋都蒼白無力,也知道丹澤發現她不會不管。

甚至明白,也許自己跨出一步,會把對方拉入深淵。

即便都懂,她還是忍不住想見見他,在最脆弱,最孤立無援的時候。

丹澤卻不在乎:“下次你來,不用找人通傳,直接進來找我即可。”

稍作停頓:“我會跟門口打招呼,你報溫姑娘就行。”

他即沒稱她夫人,也沒尊稱公主,而是用了“溫姑娘”三個字,溫婉蓉怎能不明白其中含義。

未出閣的才叫“姑娘”。

溫婉蓉小聲糾正:“我已經不是姑娘了。”

丹澤說知道:“對我而言,不在乎你嫁不嫁,只在乎你好不好。”

溫婉蓉愣了愣,她抬眸,四目相對片刻,眼底湧出哀傷,她跟覃煬兩年,從沒聽他說這般貼心的話。

求而不得的滋味不好受,她想自己不能太自私:“丹澤,我們不可能,我,我今天不該來找你。”

說著,起身:“我走了,你不用管我,真的,你忙你的吧。”

溫婉蓉倉皇而逃,跑出茶肆時,下意識瞥了眼身後,丹澤沒追上來,她暗暗鬆口氣。

有些事是自己的,誰也幫不了。

何況她本意並不希望丹澤攪進來。

溫婉蓉想,和覃煬的關係先放著吧,管什麼前愛舊歡,等太后避暑完回宮,找機會說和離的事,再交由大宗正院裁決。

至於將來怎麼生活,走一步看一步。

她邊走邊想,先去燕都數一數二的客棧要了間上房,叫小二打盆熱水,洗完臉淨完身,拆了頭髮,挽個簡單的髮髻,用一根極普通的簪子固定,而後又去趟布莊,買了兩套素雅裙裳,回客棧換上後,把幾件貴重的首飾髮簪包了包,去趟當鋪,悉數當掉。

銀錢只有原價的一半不到,溫婉蓉不在乎,她本就不喜歡濃妝豔抹,以及太過豔麗的衣裙和首飾,如果不是配合公主的身份和覃煬的要求,這些東西一律不碰。

她想,反正要和離,不如從這一刻開始做自己,不再遷就任何人。

覃煬喜歡明豔也罷,喜歡聽琵琶,聽小曲,逛粉巷,睡姑娘,都是他的事,與她再無半分瓜葛,不如多花心思在自己身上,沒人疼自己,自己疼自己。

溫婉蓉揣著銀票,毫無目的的亂逛,逛到書局,發現幾本對味的書,統統買下來。

她想自己不會彈曲,不會樂舞,不諳茶道,也不懂討好男人的花言巧語和技巧,只會傻乎乎按自己想法一門心思對人好,結果付出加倍努力,還不如粉巷一曲靡靡之音勾人魂魄。

想想,替自己不值。

她甚至想,自己長得不好看嗎?

不如粉巷的鶯鶯燕燕?

那個地方到底有多大魅力,讓男人們流連忘返。

是不是再多真情,抵不過一具好皮囊……

溫婉蓉心裡又酸又澀,提著一摞書失魂落魄地回客棧。

看了沒一會,連飯都沒吃,就去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