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打絕對不行!”

“為何不行?老子對那邊的地形熟悉的很,只要從這裡繞過去,再從這邊出擊,不需要多少兵力就能控制住這片區域,到時候你如果出兵解圍,老子就在這……還有這設伏,給你來個圍城打援,到時候夠你喝一壺了。”

“呵呵,還圍城打援呢?”曹變蛟忍不住就笑道:“建奴這一招不知用了多少次了,早就耍得爛大街了。我傻啊!明明知道小叔你會在這裡設伏偏偏順著你的意鑽進去?”

“反正我城裡要人有人,要糧食有糧食,我就閉城不出,或者你打你的,我打你的,你不是從這邊繞過去麼?我就不依你的來,直接從東邊出兵去打你的後路,給你來個將計就計,如何?”

“切!還將計就計呢?我擺在這裡的兵是擺設?就盯著你呢,你前腳出兵我後腳就來攻,到時候給你來個一刀兩斷,看你怎麼辦?”曹文詔冷笑一聲,伸指衝著桌上用茶水畫出來的地圖某處點了點。

“還能怎麼辦?我先試探一下,看看你的反應,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再說了,整個遼東這麼大,我何必侷限這一地?到時候只要穩穩守住和你拼消耗,你能受得了?難不成你還有這麼多糧草和我對峙?就算能對峙能對峙多久?一個月?兩個月?半年?還是一年?而且朝廷各部也不是吃素的,別忘了山東水師還在呢,另外皮島也在我軍的手中,到時候再來一個渡海北擊你腹地,你如果不及時撤兵,說不定這些兵力得全賠在這裡。”曹變蛟洋洋得意道。

“你這小子,怎麼把整個遼東都扯進去了?我們討論的是錦州攻防不是整個遼東的戰局,要按你這麼做我何必直接先攻錦州?難不成不會先打皮島?皮島不解決,出兵也是沒有結果,老子又不傻,這樣沒把握的仗老子會去打?”

“哈哈哈,我說小叔你怎麼又急了?這兵法上有言,不謀全域性者,不足謀一域。牽一髮而動全身,你可是打了老仗的人了,難不成這都不明白?”

“混賬!有你這樣和長輩說話的?”曹文昭氣得不行,吹鬍子瞪眼拍案而起,曹變蛟嘻嘻笑著絲毫不惱,反而端起面前的茶水有滋有味地喝著,而在一旁左良玉和黃得功樂呵呵地看著笑話,卻絲毫不勸半句。

就在這個時候,吳襄邁步進來了,好奇問:“遠遠就聽著你們兩爭辯的動靜,在吵吵什麼呢?”

“兩環兄……!”

見吳襄來了,眾人連忙起身向吳襄行禮,他們這些人中吳襄無論曾經的軍職還是現在的軍銜,又或者他的爵位和官職是最高的,何況吳襄還是遼東將門的領袖之一,除去祖大壽能比外沒人能同把比肩,至於左良玉等人都是遼軍出身,這些人有些是吳襄以前的同僚,有些是他曾經的部下,現在吳襄又是他們在總參議府的直屬上級,領導來了當然不能再擺架子。

擺擺手,吳襄也不以為然,目光朝著桌上還清晰可見的地圖望去,一眼就看出了這地圖畫的正是錦州附近的地形。再回想到剛才聽到的辯論,吳襄這才明白曹文詔叔侄兩人剛才是在一個扮演建奴,一個扮演錦州守軍,對戰局進行推演呢。

“兩環你來的正好,來來來,你來說說這個仗怎麼打,這小子實在是無賴,說好了僅以一城攻防來演練,可演練一半後又把整個遼東全扯進去了,要是這麼來的話我傻了才會這麼攻城?老子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還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曹文詔還在生氣曹變蛟的無賴呢,嚷嚷著讓吳襄來做個公道。吳襄反正也沒什麼事,樂呵呵地走到桌前仔細看,幾眼就看明白了他們之前的攻防形勢,不得不說曹文詔的戰術運用極其模仿了建奴,甚至吳襄看來如果是建奴來攻百分之九十會採用曹文詔的戰術。但曹變蛟卻和當初祖大壽的戰術略有區別,曹變蛟靈活機變,將計就計,不僅巧妙破解了曹文詔的戰術,還透過整個遼東戰局的推演讓曹文詔後續的戰術根本就推行不下去。

這兩人都是悍將,曹文詔就不說了,在圍剿流寇的時候曹文詔是第一批被朝廷從遼東調至西北各省征戰的將領,這些年死在曹文詔手下的流寇可以說不計其數,甚至為曹文詔爭了一個“曹閻王”的匪號。

至於曹變蛟也不遑多讓,相比自己這個叔叔曹變蛟不僅打仗更猛,還足智多謀,是大明將領中的佼佼者。現在叔侄兩人為了這件事爭吵,吳襄也覺得是哭笑不得,而且他覺得這種戰術推演其實曹變蛟的運用更為合理,但曹文詔說的也沒錯,原本討論的是一地的戰術攻防,眼下卻成為了整個遼東的大戰,等於把之前祖大壽在錦州的保衛戰重複了,這還討論個屁啊!

吳襄和曹家叔侄太熟悉了,尤其知道曹文詔的臭脾氣,如果他說傾向於曹變蛟的話,曹文詔弄不好就得發飆。雖然吳襄可不怕他,可這傢伙發起飆來很是頭痛,總不能拉下臉來直接訓斥吧?大家都是遼軍出來的老兄弟,這份情面還是要講的。

目光朝著左良玉和黃得功看去,吳襄心裡暗罵了一句,怪不得這兩個傢伙一言不發在一旁偷偷看熱鬧呢,早知這樣自己進來幹嘛?

正當吳襄心裡琢磨應該怎麼說的時候,外面又傳來了腳步聲,回頭一看,原本以為是賀人龍來了,沒想當看見來人時候吳襄眼睛一亮,因為來的人不是別人,居然是張獻忠。

沒錯,就是張獻忠。

張獻忠投降大明後朱慎錐給了他一個爵位,並在錦衣衛給他弄了個虛職掛著。在京師這兩年張獻忠表現的很是乖巧,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更知道自己能有現在的待遇已算得上僥倖了,如果他再有什麼異心,或者私下搞小動作的話,那麼他的下場是異常悽慘的。

而且隨著李自成、羅汝才等人的先後覆滅,大明天下已經平定了下來,流寇之患不再存在,他張獻忠就算再想造反也沒了群眾基礎,而且現在的他手上要人沒人,要兵沒兵,一個空頭爵爺再加一個虛銜,還能做什麼呢?

所以張獻忠這一直過的老老實實,甚至可以說有些小心翼翼,但他怎麼都沒想到,就在不久前朝廷重新設定了軍中軍職軍銜,原本以為和自己無關的張獻忠居然被授於了定國將軍(少將)軍銜,同時皇帝還把他派到了剛剛成立的總參議府擔任了參議之職,這讓張獻忠又驚又喜。

驚的是張獻忠不知皇帝這麼做的真正用意,喜的是他怎麼都想不到會給自己鎮國將軍銜並擔任總參議府參議。為此張獻忠特意上折給皇帝表示感謝,並表了一大堆忠心的話,還試探著詢問自己去了總參議府應該怎麼做。

朱慎錐的回答很是簡單,他告訴張獻忠不必驚惶,給他這個軍銜是考慮到張獻忠原本在錦衣衛的職務,但現在張獻忠已不適合再在錦衣衛任職,所以在授銜的時候特意作為彌補。

此外,張獻忠雖是流寇出身,可打仗也是一把好手。而且張獻忠的實戰經驗很是豐富,相比明軍將領許多想法往往天馬行空。總參議府需要張獻忠這樣在軍事方面有所經驗的人,讓他去擔任參議也是發揮他的特長,只要張獻忠有能力,又肯做事,哪怕他是流寇出身能用朝廷也不會刻意打壓,就和高傑一樣,高傑不也是流寇麼?同樣也封爵,而且還在直接領兵呢,就連軍銜也比張獻忠高不少呢。

就這樣張獻忠來到了總參議府任職,他的到來讓許多人很是驚訝,尤其是左良玉、曹文詔叔侄他們對張獻忠的態度有些排斥,畢竟當初他們在戰場上是對手,一個是官軍一個是流寇,雙方打生打死,各自手中都沾了不少對方人的鮮血,現在反而成為同僚了,這心裡實在有些不得勁。

可張獻忠對此毫不在意,張獻忠是一個能屈能伸的人,要不然當初也不會主動投降了,更不可能活到現在。他明白皇帝讓他來這裡的真正用意,所以他一直努力交好諸人,每次見到對方不僅低調賠笑,甚至還有些討好,這副姿態讓左良玉等人就算不待見張獻忠,可也不好對他太過,只能任其如此,就算看在伸手不打笑臉人的份上不給他穿小鞋,心中還是不待見他的。

“諸位將軍來的早呀,可用了飯沒?兄弟這正好昨日有人送來些鍋盔,還有些好肉和好酒,就著吃這滋味好的很呢,諸位要不一起用些?”張獻忠未言先笑,樂呵呵地抬手示意了手中提著的一個籃子,對在場的人說道。

看他這幅模樣哪裡還有半點將軍的樣子?分明就和一個投機小人一般,黃得功冷哼一聲有些不屑,左良玉是哭笑不得,至於曹家叔侄根本就不理會他,就當他不存在一般。

吳襄卻是心中微微一動,這張獻忠來的正好,自己不便分辨曹家叔侄的戰事演練,張獻忠不正好是合適人選麼?當即吳襄熱情招呼著張獻忠進來,隨後就拉著他來到桌邊,指著桌上還沒幹透的地形把情況對張獻忠說了說,然後問張獻忠如果他是進攻一方,會怎樣攻打錦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