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媽這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但趙琇卻不太同意。趙瑋找老家人。是為了去向牛氏施下馬威,盧媽論輩份論資歷都夠格了。無奈她丈夫兒子都曾經被牛氏母子收買,底氣未免不足。萬一罵人時被牛氏揭開來。豈不是尷尬?還是另找人的好。

可這話她卻不好直說,那就會傷到盧媽的自尊了,只得好言相勸:“媽媽別急,哥哥這麼做,定有他的道理。其實你已經脫籍為良了,再頂著咱們家老僕的名頭出去,好象不太合適。你就當是為了碧蓮與明章著想吧,這事兒還是交給別人辦好了。”

張氏聽了,也勸盧媽:“孩子們想得也有道理,秀菊,你就別去了。”

盧媽想了想,無奈地答應了:“若不是為了那兩個孽障,我定要去把那惡毒的婦人好好罵一頓的!”

待把盧媽勸走了,張氏又問趙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要打發家人跟牛氏說什麼?是為了銀子的事麼?”

趙琇笑著搖頭。銀子?才沒有這麼簡單呢!

趙瑋最終找到了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

從前老郡公還在時,有一個長隨,是他在山東做小武官時就帶在身邊的,年紀比他還要長几歲,他平時都會稱呼對方一聲烏大哥。這位烏大哥年紀大了,如今成了老烏頭。昔日他跟著老郡公上戰場,受過暗傷,因此夫妻兩個無兒無女,一直在建南侯府裡養老。後來是張氏見了不忍,就從家生僕從中挑選了一個孤兒,給他們夫妻做了養子。那養子品性不錯,也懂得感恩,將二老視作親生父母,因此老烏頭夫妻倆養老的小日子過得不錯。

郡公爺去世後,張氏與趙焯一家被趕回老家,這老烏頭看不過眼了,數落了新任的主人幾回。那時趙炯還在南邊,家裡是牛氏當家,她將老烏頭當成是不合時宜的惡奴,直接就把人一家趕出府了,差不多是最早被攆的僕人之一。那個時候,趙焯夫妻的死訊都還未傳回京城呢。老烏頭帶著老妻和養子、孫子們離開建南侯府,憑著從前老郡公給的賞賜,日子倒還過得,只是這口氣咽不下去。

趙瑋攜妹迴歸京城,又襲了爵位。聞訊的舊僕人趕回來投奔,其中也包括老烏頭的養子一家,但老烏頭本身卻沒有回來。他認為自己夫妻都是一把年紀了,就算回來,也沒法替主人做事,就是死賴著吃白飯而已,反正生活還能繼續,又何必再給主人添負擔呢?如今趙瑋要尋積年的老家人,他養子跟老烏頭說了,他覺得自己還能派上用場,就義不容辭地帶著老妻一塊兒來了。

張氏見到久別多年的老烏頭夫妻倆,眼圈就忍不住紅了,還拉著烏婆子的手哽咽道:“我只見到你們家兒孫回來,只當你們已經不在了,又怕問了你家孩子,知道的是壞訊息,大家心裡都不好過。早知道你們還過得好好的,我就去瞧你們了。怎的也不跟我說一聲呢?”

烏婆子笑道:“夫人別笑話,我們老頭子就是這個古怪脾氣,他說自己這把年紀了,回來也只能養老,什麼事都幹不成,反而要主人家白白養活,他拉不下這個臉。其實我說這有什麼?夫人和小侯爺難道就缺他一碗飯了?他這般作態,不過是因為從前在府裡也算有些體面,卻叫前頭的大太太給趕出府去,他覺得沒臉,不想見故人罷了。”

張氏就當了真:“這有什麼?我也一樣被他們夫妻趕出去了,如今還不是安安穩穩坐在這裡?原是他們的錯,很不必為此覺得丟臉。”又嘆道:“這些年,你們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老烏頭悶聲道:“不委屈,夫人給我挑的好兒子,十分孝順。”

張氏笑了:“我知道,他如今正在侯府宅子那邊做監工呢,辦事最是公道能幹的,人人都誇他好。你們夫妻教養出來的孩子,還能不好麼?知道是他,我就放心了,什麼都不必過問。”

烏婆子忙笑著行禮:“謝過夫人對那孩子如此信任。那日飯後得了閒,我聽說侯府老宅子已經修建得差不多了,就叫孫子扶我去了瞧了一眼,果真跟當年新搬進去時一模一樣!一樣的氣派!”

張氏聽得有些嚮往:“我都是交給孫子去處置,還沒過去瞧過呢。已經快完工了麼?那真是太好了。”她拍了拍烏婆子的手:“如今也就只有你們這些老家人,還記得從前的事了,比我都要知道得多。我也不知道瑋哥兒想讓你們做什麼事,但你們也是一把年紀了,若是有為難之處,只管說出來,不必勉強。那孩子素來明事理,不會責怪你們的。”

老烏頭又悶聲道:“不勉強,好得很。”烏婆子也笑道:“夫人也太小心了,我們若是不願意,又怎會回來?那本是大好事,我老婆子還要謝過小侯爺,給我們夫妻一個出氣的機會呢!不是老婆子說,夫人的為人再好不過,就是太過心慈手軟了些。對付那等惡毒卑下的婦人,很快拿出婆婆的架子來教訓她一頓,哪怕是給她幾耳光呢,外人也會覺得是應該的。夫人卻一再饒過她,倒叫她囂張到現在了。”

張氏嘆了口氣,默然不語。其實她又何嘗沒有後悔過當年太過輕易地退讓?但她本性如此,就算時光重來,叫她再一次面對那種境況,她興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只是不會再聽從趙煜的提議,攜子帶孫送靈返鄉罷了。

往事不可追,她只能將愁緒拋開,問出心中的疑問:“說起來,瑋哥兒找你們,到底想讓你們做什麼去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