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琇挽著她的手臂笑道:“祖母不是說,想回老家對著祖父的墳頭祭拜一番,讓他也知道一下哥哥中舉的事嗎?哥哥聽了這話就上了心,昨兒與我商量過了。橫豎哥哥還年輕,朝廷要授官,也不會授予實職。趁著家中無事,不如回一趟老家好了。這一趟回去,哥哥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奉賢大肆宣揚一番的。一來是讓外人知道,咱們趙家已經東山再起了,旁人休想再小瞧了咱們;二來也是為了鼓勵族中子弟,好好在族學唸書,總有一天能出人頭地——誰說我們趙氏一族軍功起家,便是暴發戶來著?我們家族也有讀書種子,不遜色於那些書香世宦的。”

張氏聽得心下大慰,感動地拉著孫子孫女的手:“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們的孝心……”說著她都哽咽了。

既然決定了要回老家,張氏便迅速盤算開了:“如今已經是重陽節了,若要動身,那就得快,須得趕在運河結冰之前起行,最晚也不能遲過十月。否則水路走不了,改走陸路,那這兩千多里路可就太辛苦了。若是一路順利。我們正好能奉賢過年。既如此,要準備的東西就多了,得先打發人回去送信,叫老家那邊準備一下。”

趙琇一一答應下來,瞧著祖母臉上的笑容。她跟趙瑋對視一眼,心裡都很愉快。

張氏盤算了半日。發現千頭萬緒的,一時間也想不清楚,橫豎還有時間,倒也不必太急。她便冷靜下來,想起趙瑋方才話裡還有別的資訊,忙問:“皇上說了等你從老家回來,就要安排你入朝?可知道你會任何職位?”

趙瑋回答:“如今還不清楚,皇上叫我好好想想,看想做些什麼。不過我覺得,皇上興許自己也還沒拿準主意吧?他今兒說,他原以為我要到明年秋闈才能考中的,今科就能中,名次還這樣靠前,實在是意外之喜。”

趙琇笑道:“雖說皇上讓你自己想,但我估計他不可能真讓你隨便挑的。哥哥自己可有什麼想法?”

趙瑋笑了:“有是有的,不過只是個大概罷了。改日我想去拜訪一下廣平王爺,又或是尋座師聊一聊。”

張氏正色道:“王爺那裡自然是要請教的,但你與其去尋座師商議,為何不找尚公子討論一番?”

趙瑋的座師是指今科順天府鄉試的主考官李光地,如今他已重回翰林院了,仍舊是侍讀學士。他學問極好,是有名的理學大家,趙瑋參加鄉試前曾經多次向他請教過學問。不過張氏厭惡他為人品性,不大樂意孫子與他多接觸,所以才會這麼說。

趙瑋也知道張氏的想法,微微一笑:“總歸是座師。前些日子我隨其他同榜上門拜訪過了,老師問了我近來的功課,還教導我不要荒廢了學問,若有什麼疑問,儘管去找他。如今也沒什麼需要避嫌的了,因此我想著,離京前無論如何也要過去再拜訪一趟的。”

這是應有的禮數,但張氏心裡還是不大舒服:“禮數盡到了就好,你離他遠一點。”

趙瑋無奈地答應了,為了不讓張氏繼續糾結這個話題,他迅速提起了別的事:“我雖有侯爵在身,但畢竟只是舉人,所以日後能擔任的官職,總歸是有限的。我又還年輕,估計不可能一開始就任實職,大約還是以歷練為主。外官且不提,若留在京城,那多半是六部九寺,當中又以兵部最有可能。皇上雖沒明說,但他提起了祖父從前的舊部,若是將來讓我進兵部,大概是指望我能約束祖父的舊屬吧?”

張氏聽了忙道:“這樣也好,咱們家是勳貴出身,你去兵部任文職,管的又是你祖父的舊部,那要省心多了。軍中眾將也會看在你祖父面上,對你多加照應的。”

趙瑋苦笑:“祖母難道忘了?咱們家在奉賢那些年,雖然逢年過節也有幾個人給咱們寫信送禮,但他們當中幾乎沒有一個人幫我們說情的。就連汪東昇這樣幾乎是祖父養大的舊人,也沒站在我們這一邊,洪文成更是直接叛離。祖父退隱多年,他那些舊部對我們到底還有多少情份?若是朝廷行事與他們的心意不一致,我奉命前去安撫,他們又有幾個人願意服從呢?若他們真的願意聽從我的號令,那皇上又是否會猜忌於我?”

張氏聽得臉色煞白:“不至於吧?”

“人心難測。”趙瑋淡淡地道,“與其將來尷尬,倒不如從一開始就躲開的好。橫豎我自幼就少接觸兵事,對兵部不感興趣也是人之常情。”

張氏沉默不語。趙琇則道:“這樣也好,少些麻煩。除了兵部以外,禮部不合哥哥的喜好,戶部與吏部都算是肥缺,也不知哥哥擠不擠得進去,那剩下的就數工部與刑部相對簡單些了。不過我建議哥哥還是選擇刑部的好,工部那裡……”她猶豫了一下,“工作累,又容易被拖累,水也很深,能躲遠點還是躲遠點吧。”

趙瑋似乎有些意外妹妹會這麼說:“我本來還覺得工部不錯呢。因為曾在江南被逆黨暗算,皇上對於參與其中的官員是毫不留情的,工部去歲已被清算過一回,如今任職尚書的,又是素有清廉耿介之名的王大人,想來工部裡頭,膽敢搗鬼的人已經沒幾個了。我這樣的身份,又是外行,不可能帶著人修路架橋,大約是要做個監督吧?多謝妹妹教我術算,我想看賬本這種事,我還是做得來的。”

趙琇訝然:“哥哥已經想好了?”

趙瑋微微一笑:“也不是想好了,只不過是皇上提了一句,我既要回奉賢,不如順道領個差事吧。當年江南生亂時被炸壞的海傍大壩,如今已經快要重建完畢了,正需要有人過去驗收呢。”(未 完待續 ~^~1934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