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太的異狀,遲鈍如張氏都發覺了,不由得問:“這是怎麼啦?可是身上有所不適?”

曹太太乾笑:“我……我沒事,多謝趙老夫人關心。”似乎想要矇混過去。

曹太夫人卻不打算在張氏面前替媳婦遮掩:“她心裡不自在著呢。你道那奉了逆賊之命,攜毒上瀛臺的人是誰?正是她那兄弟方奕山!剛得訊息時,我都嚇了一跳。若不是皇上對我們家泰和信任一如往昔,我都不知道我們家是不是會受連累呢!”

張氏這回真是嚇了一大跳:“怎會這樣?!”看向曹太太,曹太太的眼圈都紅了。

她與方奕山是同父異母的姐弟。她是元配之女,方奕山是填房之子,她從小沒少在繼母手底下吃苦頭,出嫁時曹泰和還未發跡,只是個小小武官,在方家那等書香名門看來,曹家絕不是門好親事,但她的繼母還是把她嫁過來了。她跟孃家的關係一直不太好,跟嫡支那邊的來往反而更多些。直到曹家發了達,方家卻日漸式微,她在嫡支堂兄弟姐妹們的勸說下,跟孃家兄弟來往得多些了,又把女兒送去方家女學求學,這才維持了情面上的交往。在她心裡,無論她對那個兄弟有多少不滿,他依然是她的孃家人,如今孃家人闖出了這麼大的禍,叫她如何不難受?她更擔心的是,方奕山連累了他自個兒的家小不要緊,萬一連累了方氏一族,連累了曹家,那豈不是糟糕透頂?!

曹太太低頭暗暗抹淚,張氏見狀便同情地嘆道:“怎麼就那麼糊塗呢?即使不為自己的前程著想。也該想想家中的妻兒。那些逆賊已是窮途末路了,能苟延殘喘便是大福氣,他原該遠著些的,為何要跟那些人來往?為何不上報朝廷?皇上對方家不薄啊,他怎能做出這等不忠之事?難不成是為前些時候被貶斥而心生怨懟?可那本就是他犯錯在先,皇上從輕發落,已經是恩典了呀!”

曹太太哽咽道:“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我已經外嫁多年。跟他們夫妻來往也不多。並不清楚他心裡都在想些什麼。若早知他跟逆黨有關係,我早就告訴我們將軍了!”

張氏聽了又嘆氣,問曹太夫人:“上頭可定了要如何處置?”

曹太夫人搖搖頭:“人是已經死了。據說是半夜裡官兵與逆賊打起來的時候,死於亂兵之中。但他的罪行確鑿,就算死了也沒用。若是皇上寬仁,願意看在方家先祖的功勞份上。從輕發落,那大概只有他一家子遭殃。若是皇上動怒。要好好發作一番,只怕方家上下都不得安寧。我們家算是走運了,因泰和參與剿逆,立了功。徹底跟這門姻親撇清了干係,否則也要脫層皮呢。我已經囑咐過他們,不要跟方家太過親近了。當心惹禍上身。”

張氏能理解她的顧慮,緩緩點頭。

趙琇聽到這裡。不免為方仁珠擔心。方崇山貶了濟寧知府,本以為一家人從此能得享太平了,沒想到會被族人連累。但願她不會受罪。不過遲些日子那場聚會,只怕她沒有了來遊玩的心情。

提起方仁珠,趙琇不由得留意到,曹蘿竟沒出來見客。她小聲問:“曹姐姐今兒怎麼不見?”

曹太夫人聞言一凜,皺著眉看向兒媳。曹太太的表情有些僵硬:“她還要上學……”曹太夫人沉下了臉:“我早吩咐過,你們暫時別跟方家來往太多,你怎的還要將她送去方家上學?方家出了這樣的事?哪裡還有心思給姑娘們上課?你是糊塗了麼?!”

曹太太又紅了眼圈,起身低頭回答:“媳婦只是擔心他們還不知道我兄弟的事,因此就打發了個心腹的婆子過去說一聲。無論有什麼變故,他們也好早日想想應對之法。”

曹太夫人瞪了她一眼,吩咐下去:“趕緊打發人去方家,把姑娘接回來!”婆子們應聲去了,沒過多久,就有人來報:“姑娘回來了。”

曹蘿提前從方家回來了,看著臉上還帶有幾分驚惶之色,勉強冷靜地給祖母、母親還有客人張氏行了禮,又與趙琇問了好,方才坐下。

趙琇有些擔心地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曹姐姐,你臉色不好,這是怎麼啦?”

曹蘿惶惶然地掩飾:“我沒事。”

曹太夫人嘆了口氣:“你只管說吧,趙老夫人跟琇姐兒都不是外人。”

曹蘿一聽,眼淚就冒出來了:“我在方家大舅舅那裡,瞧見官兵過來把舅母、表哥與兩位姐妹帶走了,舅舅家的下人嚇得在那裡哭,不知該如何是好。其他族人也都慌慌張張的。大舅母和三舅舅下令所有人嚴守門戶,不得出行,然後就讓我趕緊回來了。”

曹太太忙問:“我讓陳媽媽跟你過去,陳媽媽可見過你舅母了?”

曹蘿點頭:“見過了,可是舅母叫我出去,我不知道她們在屋裡說了些什麼,就聽到舅母一直在哭。二表姐以為是我們害舅母哭的,生氣地把我和陳媽媽趕出來了,我只好到大舅舅家去。先生剛到,還沒上課呢,官兵就來了。”她害怕地問曹太太:“母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曹太太閉口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