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鄧肯走了過來,語氣中立刻有些警惕,“這扇門通往亞空間,在現實中開啟它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沒關係,您無需緊張——我不會開啟它的,也沒有能力開啟它,”克里特注意到了鄧肯語氣中的變化,臉上浮現出一縷笑意,“我只是帶您來看一眼。”

鄧肯一邊注意著克里特的舉動一邊謹慎開口:“看一眼?”

“亞空間中會倒映出一切……只要是這座庇護所的可能性,其答案都早已烙印在那無盡的混沌之海里,而我們……”

克里特輕聲嘀咕著,突然伸出手在那扇門的門框上拍了兩下。

“……我們向來擅長從那片混沌中撈取時光長河裡的浮光掠影。”

下一秒,在鄧肯有些驚訝的注視中,那扇大門突然如幻象般轟然破碎——超出人智理解極限的光影如風暴般撲面而來,而後眨眼間在他周圍重組。

他幾乎出手,但又在千鈞一髮之際控制住了這份衝動,轉而冷靜地站在原地。

因為他沒有感覺到任何威脅和敵意,甚至還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扇門仍然完好地佇立在原地——克里特的氣息也在附近,沒有任何變化。

他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黑沉沉的高山上,混沌晦暗的天空籠罩一切,一團暗淡的光芒隱藏在雲層深處,高山之下則是廣袤的原野,而在那無邊的大地上,依稀可以看到有城市一樣的遺蹟,還有已經乾涸、斷裂的高架水渠。

除此之外,便是龜裂乾涸的大地,某種細膩的“灰”覆蓋著入目之處的一切,填滿了那些廢墟和水渠,又在山谷間隨風捲起,如霧般向著平原的方向吹去。

一種刺骨的寒意則充斥在天地間,彷彿要連那些飛揚起來的灰燼也要被凍結起來。

鄧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過了許久才輕聲開口:“這是什麼?”

“這是火的時代,船長先生。”克里特的聲音從旁傳來——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裡,身上仍舊穿著那身破舊的白袍,只是那白袍似乎又愈發殘破了幾分。

片刻沉默之後,鄧肯又問道:“這是某個歷史分支?”

“這是庇護所存續前提下唯一的歷史分支。”克里特說道。

隨後這位“終焉傳道士”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組織著語言,這才繼續開口:

“在最初,您重塑了大地,藍圖上所有那些未能實現的宏偉計劃都現於塵世,人類從未想象過的廣袤土地從大海中升起,城邦得以連線,資源變得豐富——而後,您令大海平靜,令大海中滋生出更多的生機,海水又在山川間得以淨化,化作雨雪落於大地。

“再然後,塵世開始繁榮,有那麼一段時間,這片新世界的繁茂甚至超乎了深海時代所有歌頌美好的詩篇——強盛的國家在大地上興起,不分晝夜地發展壯大,新的技術被發現,新的詩歌,文學,以及對於未來的暢想——蒸汽列車跨越山林與曠野,巨大的管道裝置連線著工廠與城市的鋼鐵叢林……

“許許多多的故事,許許多多的人生,英雄和元首,騎士與哲人,傳奇的冒險者,還有在城市中努力生活的普通人們。

“船長先生,相信我,如果我不是向您直接展示了這一幕,而是向您展示了那些輝煌的日子,那麼哪怕是您,也會有那麼一絲動搖的——即便是這個世界上意志最堅強的執政官和守護者,也會願意用一切去換取那個世界,哪怕它只輝煌了……很短的時間。”

鄧肯沒有說話,他站在山巔,靜靜地俯瞰著腳下這片乾涸破碎的大地,過了很久才打破沉默:“這一刻還有活人嗎?”

“沒有了,灰燼已經吞噬一切——您看到那座城市廢墟了嗎?城市中心最高的教堂……最後的避難者就是在那裡嚥下最後一口氣的,現在只有一個空洞的靈魂在那座教堂中徘徊,她手執大劍,那把劍在這個時刻卻保護不了任何人。”

鄧肯又抬起頭,看向天空中那團晦暗的光芒:“那又是什麼?”

“一顆……很小很小的太陽,在世界開始冷卻的時候,她嘗試重新加熱這片大地,並支撐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的火焰呢?”

“熄滅了,船長先生,”克里特慢慢說道,“在您燒盡了塵世間能燒的一切之後。”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