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者之夢?”

聽到船長突然丟擲來的陌生詞彙,阿加莎與山羊頭頓時面面相覷。

“您是從哪裡聽來這個詞彙的?”片刻思索之後,阿加莎開口問道,“這是您剛剛得到的‘情報’的一部分?”

“湮滅教徒如此稱呼之前海蒂和露克蕾西婭曾陷入的那個‘夢境’,”鄧肯慢慢點了點頭,“最初的情報源頭可能是來自終焉傳道士,而後湮滅教徒與太陽教徒響應了那些傳道士的某種‘號召’。如果情報無誤的話,這個所謂的‘無名者之夢’應該是某種類似‘異象’的東西,它規模龐大地覆蓋在諸多夢境之上,而精靈……似乎會在特定條件下成為進入無名者之夢的‘通道’。”

說到這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那些邪教徒似乎各懷目的地在無名者之夢深處尋找著什麼東西,太陽教派的目的暫未可知,但湮滅教派的目標,似乎是一份所謂的‘最初藍圖’。”

阿加莎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凝重起來:“我確實不曾聽說過這個所謂的‘無名者之夢’,可按理說這種規模的‘異象’……不可能這麼多年來都無人知曉。您剛才說,精靈會在特定條件下成為‘通道’?”

鄧肯微微點頭:“按那些湮滅教徒的說法,精靈身上好像存在什麼‘藍圖階段的缺陷’,這導致他們的精神會與‘無名者之夢’建立聯絡,應該又是跟幽邃聖主創世的那套理論有關,但具體情報不足。”

“……抱歉,船長,看來我們沒辦法給您什麼有用的答案了,”阿加莎又認真思考片刻,最後還是帶著歉意搖了搖頭,“不過既然這件事直接指向‘精靈’這個種族,那我們正好可以在輕風港展開調查,這裡是精靈的城邦——而且,這裡剛剛有一位精靈陷入過那夢境。”

鄧肯嗯了一聲,調整一下坐姿,向後靠在椅子上,手指輕輕敲擊著座椅的扶手,目光則落在了那份迷霧漸開的海圖上:“確實有必要跟那位塔蘭·艾爾大師好好聊聊……去見見璀璨星辰號吧,也該跟露克蕾西婭打個招呼了。”

……

輕風港外圍,“發光墜落物”附近的某處空曠海域,璀璨星辰號正在緩慢逡巡,瀰漫的陽光覆蓋著海面,令這船彷彿漫遊在細碎的金沙上。

柔和的海風迎面吹來,風中攜帶著南部海域特有的溫暖氣息——然而站在甲板上的塔蘭·艾爾大師卻總時不時地感覺有點冷,他忍不住在風中緊了緊外套,扭頭看向身後正站在一根桅杆上的“海中女巫”,扯著嗓子喊道:“我們就在這兒等嗎?”

露克蕾西婭低頭看了甲板上的大學者一眼,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直接傳入塔蘭·艾爾耳朵裡:“我們就在這兒等。”

“我可以回去嗎?”塔蘭·艾爾又大聲喊道,“你們父女重逢的感動時刻,我一個外人在場不太好吧!”

露克蕾西婭面無表情:“父親說了,他想跟你聊聊。”

塔蘭·艾爾愁眉苦臉地抬起雙手:“那您能不能下來陪著點我?我……我感覺有點緊張!”

露克蕾西婭居高臨下地掃了他一眼:“您是一位成年人,而且是富有威望的大學者,應該學會舒緩自己的壓力。”

“……露克蕾西婭女士,您該不會也在緊張吧?!”

“我為什麼要因為這種事緊張?那是我的……”

桅杆上傳來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塔蘭·艾爾頓時一愣,剛想問問情況,卻突然被一股強烈的心悸打斷了行動。

那是靈性直覺猛然間傳來的示警,是常年與各種危險物品、隱秘知識打交道的“學者”在真理臨近時的本能緊繃,塔蘭·艾爾在剎那間便出了一層的冷汗,緊接著便聽到有某種低沉的,彷彿巨獸呼吸般的異響傳入耳中。

下一刻,濃霧與可怖的光影便驟然充斥了他的視野。

在璀璨星辰號旁邊近在咫尺的地方,在前一秒還平靜祥和的海面上,濃霧就如一道高牆般忽然出現,靈界反轉所帶來的錯亂光影彷彿要從那霧中蜂擁而出,龐大的陰影從靈界中上浮,從濃霧中降臨——

就如許多可怖的海上傳說裡描述的那樣,它裹挾著黑暗和混沌,燃燒著末日般的烈焰,仿若噩夢突然在現實世界中凝出形體,如不可迴避的命運撲面碾至,幾個呼吸內,那艦首巍峨的失鄉號便闖進了現實中。

塔蘭·艾爾如一尊石雕般呆滯地立在甲板上,他聽到某個方向傳來“咕咚”一聲,卻連扭頭去看的勇氣都沒有,又過了好幾秒鐘,他才恢復呼吸的能力,並感覺到自己心臟強有力的跳動——露克蕾西婭女士之前給自己服下的藥水仍然發揮著強勁的保護作用,讓他那亞健康的臟腑在劇烈衝擊下繼續保持著可靠的執行。

然後,這位大學者才漸漸醒過神來,他恢復了言語的能力,趕緊回頭看向那位“女巫”之前站著的地方:“露克蕾西婭女士!您父親……”

桅杆上並沒有那位女巫的身影。

塔蘭·艾爾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環視四周,大聲呼喊:“露克蕾西婭女士!露……”

“別喊了,我在這。”

一個冷漠中帶著些許警告意味的嗓音突然從很近的地方傳來,打斷了學者的大呼小叫,塔蘭·艾爾趕緊回頭一看,卻看到露克蕾西婭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甲板上,正一臉淡然地站在旁邊,同時用優雅的姿勢扶著額頭,注視著失鄉號的船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