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港,諸城邦中最靠近文明邊境的城市之一,自其建成之日起,便一直是真理學院和探險家協會最為重要的據點。

千年以前,一支由精靈學者率領的探險船隊因風暴迷航至邊境附近,並在尋找航路的過程中發現了這座不在任何資料中的大島。

根據記載,這支船隊被風暴追逐了整整七日,在全員筋疲力盡的第八日清晨,陸地突然出現在風暴間隙的陽光中,探險者們欣喜若狂,拼盡最後的力氣將船向海岸靠攏,而就在他們靠近這座陌生島嶼的時候,風暴的力量便陡然減弱,等到艦隊成員能夠看清楚島上鬱鬱蔥蔥的植被,風暴已然消散得乾乾淨淨,近海範圍內只餘微風——於是探險家們便以“輕風”命名這座大島,之後又將它變成了新殖民地的名字。

很多城邦都是探險家們在海上游蕩的過程中所發現,而這些發現過程都會伴隨著或多或少的驚險故事或傳奇色彩,傳說真真假假,難辨真偽,但輕風港的發現和建設過程向來被人們認為“詳實可靠”——原因很簡單,因為這是精靈建立的城邦。

當初發現這座島的那位探險家船長,現在還是這座城邦的執政官——同時兼任著探險家協會的會長。

薩拉·梅爾站在官邸的露臺上,眺望著遠方正沐浴在“陽光”中的街道,看著這座由他和他的同僚們一點點建立起來,並逐漸繁榮至今的城邦,巡邏的蒸汽步行機正列隊走過街道,腳踏車的鈴聲清脆作響,市民正準備開啟一天的工作,而在不遠處的“高塔”上,富有精靈風格的圓頂正在機械裝置的驅動下緩緩張開,沉重的濾光透鏡組從塔頂升起,慢慢調整著角度,追蹤著正逐漸升上天空的太陽。

精靈執政官微微眯起了眼睛,皺紋在他的眼角堆積起來。

哪怕是以精靈的長壽,薩拉·梅爾也已經不再年輕,皺紋從三百年前開始便一點點爬上了他的額頭,精靈標誌性的金髮如今也染上白霜,他從一位富有朝氣的探險船長變成了一個沉穩卻衰弱的老年人,但有一點始終沒變——他仍舊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

“您的父親,當年便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探險家,哪怕是以精靈的嚴苛標準來看,他也可以用‘非凡’來形容,這樣一位探險家向文明世界發出警告當然值得重視,但希望您能理解——我們的疑慮也很正常。”

薩拉·梅爾轉過身,對那位正端莊坐在露臺茶桌旁的黑髮女士說道。

“我當然理解,不過我的任務就只是傳達訊息而已,如何處理那是你們的事情,”露克蕾西婭淡然說道,“父親也想到了你們可能的反應,他的態度同樣如此——提出警告,其他的不管。”

“……探險家協會那邊,我會出面,不管怎樣,鄧肯船長傳來的訊息本身都是值得重視的情報,應該讓航線上的船長們提高警惕,”薩拉執政官說道,緊接著他皺了皺眉,“不過我真的很好奇……用一個球形潛水器,真的就可以潛入深海,看到我們這個世界的‘原始藍圖’嗎?”

“風險很高,但寒霜人確實成功過,”露克蕾西婭點了點頭,“當然,半個世紀前的先驅者們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凡人的心智終究過於脆弱,無法完全避免深海中那些‘真相’的影響,我父親他……多多少少有些特殊,我不建議您模仿。”

“……如果再年輕七八百歲,我這時候恐怕真的已經開始規劃自己的下潛計劃了,”薩拉沉默了幾秒鐘,有些遺憾地搖著頭,“如果能親眼見證那些景象,想必我就更有把握說服協會中的其他人了。”

露克蕾西婭臉上露出微笑:“沒關係,很快就會有更多的人收到警告的——父親已經安排向四神教會和各個城邦發出示警,想必這足以說明事情的嚴重性。”

薩拉·梅爾點了點頭,接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我仍然很好奇……露克蕾西婭女士,您的父親真的已經完全恢復了人性?我已經活了兩千多年,卻從未聽說過有人可以從亞空間返回,甚至在返回之後還能恢復人性的……他到底怎麼做到的?”

“誰知道呢?”露克蕾西婭搖了搖頭,“您如果真的好奇,到時候可以直接當面問他——反正他很快就要親自來了。”

薩拉·梅爾那沉穩平靜的面容肉眼可見地抽搐了一下。

“女士,您不用把這個訊息再強調一次……”這位精靈執政官語氣怪異地說道,“這對心臟並不好——請對老年人友好一點。”

露克蕾西婭笑了起來,看起來頗為愉快——她感覺自己體驗到了提瑞安的快樂,於是心滿意足地起身,對薩拉執政官擺了擺手。

下一秒,“海中女巫”的身影便驟然化作四散紛飛的彩色紙片,打著旋被一股風捲入半空,消失在露臺上。

“這位‘女巫’還真是來去自由……”薩拉·梅爾忍不住咕噥了一聲,轉過身準備返回房間——接下來該考慮考慮聯絡其他城邦的探險家協會,以及該如何傳達那份可怕的“警告”了。

然而就在轉身的一瞬間,這位城邦執政官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彷彿有一股驚懼之風驟然從意識的邊界吹過,心中湧出了難以言喻的恐怖、絕望情緒,薩拉·梅爾感覺到這股“情緒”彷彿直接注入自己的頭腦一般,轉瞬間攥住了他的心智,讓他渾身血液冰涼,肌肉緊繃!

他艱難地抬起頭,看向了某個彷彿深深刻在自己腦海中、傳來強烈牽引感的方向,他看向城邦中心,看向那些高聳的建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