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紅聽信了厲晨和孟瀾的建議,決定對常江進行懷柔政策。

折騰到現在,她其實已經分不清自己是還愛著常江,還是單純地習慣了這個人的存在,抑或者說,她只是不想讓女兒失去父親,不想自己成為一個被丈夫拋棄的女人,一個單身女人開酒店,會面臨各種為難各種麻煩,哪怕常江什麼事都不管,掛個名兒也是好的。

人都是這樣,在別人的問題上看得透徹,理得清楚,勸起人來也頭頭是道,以為自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只是他們不知道,在事情沒臨到自己頭上時,一切的豪言壯語都只是紙上談兵。

季紅吩咐保姆做了一桌子好菜,然後讓保姆提前下班,自己備了好酒,擺上鮮花,點上蠟燭,打電話給常江讓他回家,說要好好和他談談,並且保證不打他。

常江以為季紅想通了要和他離婚,便興沖沖地回了家。

兩個人各懷心思,一個想著以後要對對方好,一個想著終於要解脫了,吃飯的時候態度都非常溫和,你幫我倒酒,我幫你夾菜,頗有些相敬如賓的感覺。

季紅差點沒哭出來,這種感覺大約在十幾年前他們曾經有過,只是後來隨著生活的壓力,隨著生意的擴大,他們越來越忙,越來越快節奏,說是夫妻,常常十天半月都沒時間一起吃飯。

再後來,她的脾氣也越來越急,越來越爆,耐心越來越少,一遇到不順心的事就會衝著常江發火,也得虧常江脾氣好,不然他們還不一定能堅持到今天。

“我們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季紅跟常江碰杯,端著酒杯說,“以前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以後我會對你好一點的,如果你覺得我太強勢,沒有給你發揮的空間,那咱們就換一換位置,你負責打理酒店,我在家接送常笑,有什麼大的問題和決策咱們一起商量著來,你說好不好?”

常江很意外,遲疑道,“你不是要和我談離婚啊?”

季紅沒聽出他的話音,笑著說,“當然不是,我們在一起都快二十年了,我怎麼捨得真的不要你,為了女兒,為了這個家,為了酒店,只要你以後好好的,我保證對過去的事情既往不咎,以前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也請你原諒我,行嗎?”

“這……”常江猶豫著沒答應。

季紅以為他是不相信自己會改變,爽快地喝乾了杯中酒,又倒了一杯說,“我季紅雖然是女人,但我說話向來言出必行,這點儘管你放心,來,咱倆乾一杯,從此一笑泯恩仇,齊心協力把以後的日子過好,好吧?”

“不不不,季紅你先等會兒……”常江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鼓起勇氣說,“是這樣的,我真的很意外,我以為你是要和我談離婚的事,所以我才會回來的,季紅,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是個混蛋,我都這樣了你還能原諒我,說明你是個心胸寬廣的人,這點我不如你,但是,但是,我的意思是,咱們之間,還,還是算了吧……”

“你什麼意思?”季紅眉頭一皺,“你是嫌我沒誠意,還是怕我以為會反悔?”

“都不是。”常江說,“我,我和小雅,我,我真的覺得我們兩個挺談得來,她的性格我也很喜歡,相比你,我覺得她和我更般配一點,所以,所以,季紅,我知道我這麼說很沒良心,但我真的不想再繼續咱們之間的關係了,請你原諒我!”

季紅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飯局,一晚上的小意溫柔換來的竟然是一句“算了吧請原諒”,當場就變了臉色,勃然大怒,抬手潑了常江一臉酒,罵道,“王八蛋,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我原諒你奶奶個爪,今天你要能活著爬出這個門,我就跟你姓!”

她一發火,常江反倒長出一口氣,懸了半天的心終於踏實了,這才是真正的季紅啊,剛才那個她就是被鬼上身了。

思忖間,季紅已經抓起桌上的碗碟砸了過來,常江沒躲開,被一碗底砸在鼻樑上,鼻子鮮血直流。

季紅當然不會就此罷手,衝過來揪住常江的衣領大嘴巴子抽過去。

常江被激怒,和她撕打在一起。

兩人打得天昏地暗,連常笑放學回來都沒發覺。

常笑呆立在門口,看著一屋子杯盤狼藉和爸爸媽媽滿臉的血,嚇得捂住嘴,轉身就跑。

她想要去樓下找司機,司機已經開車回家了,她心驚肉跳地四下張望,卻不知道該向誰求救。

夜色茫茫,冷風呼嘯,她慢慢蹲坐在冰冷的地上,眼淚掉下來。

……

孟瀾接到常笑的電話時,沈煜還沒回家,孟瀾想要去看季紅,又怕沈煜回來家裡沒人,情急之下只好打電話給厲晨,請他幫忙去看一看。

厲晨趕到季紅家樓下時,常笑還在原地坐著掉眼淚等孟瀾來,透過婆娑淚光,她看到一輛小破面包車咣咣噹當地開過來,在她身邊停下,車門開啟,厲晨從上面跳下來,落地無聲還帶著彈性,高大的身影往她面前一杵,像她最愛的超級英雄雷神托爾。

常笑忘了哭,呆呆地看著厲晨,小心臟砰砰直跳。

厲晨微微眯著眼彎下腰看了看,認出了常笑,問她,“你坐這幹嘛,你爸媽怎麼樣了?”

常笑嘴一撇,哇哇大哭起來。

“別哭別哭,別害怕,這不有我的嗎,走,跟我上去。”厲晨對她伸出手。

常笑抓住厲晨的手站起來,抱著他的腰把臉埋進他懷裡哭。

厲晨也沒在意,只當她是個嚇壞了的小孩子,拍著她的頭問道,“不是讓你有事打我電話嗎,怎麼沒打?”

“這事在是能打的範圍嗎?”常笑哭著問。

厲晨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嚇唬她沒事打電話是妨礙公務的話,笑著說,“當然能打,以後你不確定能不能打時就打來問我能不能打,好吧?”

常笑被他饒舌的話給逗笑了,掛著淚珠點點頭,“這可是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