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朱樓耷拉著耳朵走到了陳成己的身前,站在那裡,活像是霜打了的蘿蔔。

“父親,我回來了。”

他乖巧的站在那裡,好似之前逃跑的不是他一樣。

而出乎陳朱樓預料的是,這一次的陳成己卻並沒有和他講什麼大道理,甚至沒有訓斥他,只是招了招手讓他坐下。

等到他坐下之後,陳成己才緩緩開口:“前幾歲天子多次下詔,請我前往長安為官,但我都拒絕了,因為陳氏先輩們的權勢依舊在,如果那個時候我回到官場,陳氏多年前的急流勇退便沒有了意義。”

他悵然若失的看著遠處,聲音中帶著唏噓:“今歲陛下又下達詔書,請我一定要前往長安。”

“甚至還寫了一封血淚書,說朝堂如今被諸多權貴、外戚、甚至是宦官把持,世家與外戚、宦官們將朝堂當成戰場,把他這個皇帝當成棋子。”

“還說若是我再不去,那他便去成皇帝墓前哭一場。”

陳成己扶額嘆氣。

事實上,當今天子去成皇帝廟裡哭還真是有底氣的。

成皇帝劉進的母親便是當年的孝慈武皇后陳茗,陳茗的父親便是陳野九世孫,而陳成已則是陳野二十世孫了,相差也就是十一代而已。

如今的天子若是真的要按照皇家玉碟上的輩分去查詢,大概還要喊陳成已一聲叔祖.

陳朱樓看著莫名悵然的父親,有些不理解:“父親,即便是天子去孝成帝祠堂哭訴,咱們該過咱們的日子過咱們的唄,難道這世上還有人敢指責我們陳氏麼?”

陳氏自當年大漢立國之後,就一直佇立在大漢朝堂之上。

哪怕從永平十年,先祖陳沖離開朝堂後,陳氏就不怎麼活躍在大漢政壇上了,但陳氏的力量依舊不可小覷。

沒有人會質疑這樣一個已經傳承了五百多年的世家。

當今大世家中,陳氏依舊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世家。

天下的學子、士大夫階層當中,依舊有無數陳氏的門生。

而面對陳朱樓的疑惑,陳成己之後站了起來,面上變得平和,他目光深遠的看著遠處的方向,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一樣。

“朱樓啊,你離開過官渡城麼?”

陳朱樓搖頭:“父親,你幾乎從來不讓我離開官渡。”

陳成己笑著扭過頭,目光毫無陰霾的看著陳朱樓:“你知道為什麼我不讓伱離開官渡麼?”

“昔年文安公先祖十幾歲的時候,便已然遊歷諸國;我陳氏歷代也並不是沒有十一二歲就外出遊歷,以達成“行萬里路”這一讀書人積累人生閱歷必備事件的。”

“可我依然不讓你出官渡城。”

“你可知道是為何?”

陳朱樓神色幾經變換,最後掀開衣襬,跪伏在陳成己的面前:“父親,我要向您承認一件事情。”

陳成己擺手:“我知道,你十歲的時候纏著你舅舅,讓他帶著你出去過。”

陳朱樓面色有些漲紅,他沒有想到自己父親竟然知道這件事情。

陳成己只是問道:“你既然出去過,那對官渡城外面作何看法?”

陳朱樓的聲音更加沉默:“孝明皇帝后,歷經六位皇帝,直至當今天子臨朝,其中孝章、孝和、孝安三位天子在位時候,大漢國力雖然下滑,但卻依舊能夠說得上是一句“政治清明”。”

“而到了孝順皇帝時期,因為幼帝臨朝,太后干政,所以等到孝順皇帝登基後便重用宦官,那個時候先祖勸誡無果,所以怒而罷官歸鄉。”

“後來,太后意圖廢帝,被陳氏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