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劉據就像是一個痛心自己的弟弟走向歧途的哥哥一樣,詳細的為劉髉解釋著他在這一次事情當中犯下的錯誤。

“父皇雖然讓江充去了李廣利以及你的身邊,然後告訴李廣利,只要能夠藉助巫蠱之術,就能夠讓你們代替我。”

“但江充僅僅只是提議而已。”

劉據輕聲問道:“可是你們答應了,不只是李廣利,你甚至也答應了。”

“你沒有考慮到一些其他的事情麼?”

“比如這巫蠱之術雖然是為了陷害我,但其上卻是真的寫了父皇的生辰八字;難道你就不擔心、不害怕這巫蠱之術萬一真的有用,而傷害到了父親的身體麼?”

劉據看著劉髉,此時的劉髉神情中帶著些許的愕然,他悄然低下了頭,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這種情況下,劉據則是繼續問道:“此外,你沒有想過,如果父皇真的因此而遷怒我,我會遭到什麼樣子的處理麼?”

“若是我沒有這一顆對待父皇的赤誠之心,而是因為畏懼、害怕而掀起了謀逆,我最後的下場難道不是圈禁至死、甚至大機率是直接被斬首麼?”

劉據說到這裡,聲音中帶著點點的悲痛:“我這麼多年來,何曾虧待過你呢?”

“而伱,因為皇位,所以這般的攻擊我、意圖讓我淪落到萬劫不復的下場,你心中何曾有過兄弟情誼呢?”

“等到事情結束之後,父皇定然會察覺到這件事情的不對,到時候父皇若明白了真相,豈不是更要傷心?”

劉據的神色黯然,只是默默的說道:“所以,你根本沒有考慮過我會如何,你也沒有考慮過父皇會如何,你只是覺著這樣可以讓你登上皇位,不是麼?”

“既然如此,你又憑什麼裝出來這一副備受委屈的樣子呢?”

“這大殿之上,最委屈的是父皇,自己的兒子完全沒有顧忌自己,而施展巫蠱之術陷害自己的另外一個兒子,其次委屈的是我。”

“可無論如何,你都沒有這個資格委屈。”

劉據此時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的肅穆:“四弟啊,你是這大殿內最沒有資格委屈的人,因為你壓根就不委屈。”

聽著劉據話語的劉徹眼睛中閃過些許淚光,實際上他覺著劉據是真的太懂自己了。

自己就是這樣一個講道理的人啊!

劉髉當真是辜負了他的期望,也狠狠的傷了他的心。

他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罷了,我不想再聽這個孽畜說什麼了。”

“來人,將他帶下去吧。”

癱軟在地上、滿臉愕然,已經魂遊天際的劉髉被繡衣使者拖出去了,在大殿之內的人唯有劉徹、劉據、以及眾多大臣了。

霍去病、陳去虜這個時候老老實實低著頭,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來了對方眼睛中的小心謹慎。

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而桑弘羊、霍光、衛青、金日磾則是沉默的看向坐在高臺上的劉徹,他們一邊覺著劉據為了討好劉徹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另外一方面又覺著劉據說的話好像是對的。

皇帝好像每一次處理掉什麼人,都是有理有據的。

他不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帝王,而是一個有底線的、遵循“規則”的帝王。

當然了,金日磾對這件事情是最有深刻體會的,畢竟他是匈奴人,當年被霍去病所俘虜,而他接受了大漢的教化之後,竟然憑藉著功勞而走上了如今的位置。

這難道不正能說明大漢皇帝的知人善任與遵循規則麼?

眾人當中,唯有陳無實抬著頭,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他只是淡淡的與臺上的劉徹對視,臉上帶著平靜。

劉徹悠長的嘆息聲迴盪在這大殿之中,片刻後才輕聲說道:“你們都先退下吧,我與太子有話要說。”

眾人退去之後,劉徹才看向劉據,輕聲問道:“太子,朕當真是做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