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的未央宮上首,在大漢天子之下的那個位置,放置著一把椅子。

這把椅子的上面經常坐著一個老人。

那是大漢的丞相,陳秋。

時間總是如同歲月紅塵一般,在人們不經意的時候就悄然過去了,天子的威儀愈加盛,而陳秋的威儀則是愈加的尋常。

陳秋緩緩睜開眼睛,身旁傳來大漢天子的輕聲呼喚。

“老師,老師?”

“已經下朝了,您怎麼在這睡著了?”

他看著身旁站著的劉徹,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的記憶,他笑了笑站了起來,劉徹攙扶著這位老人,緩慢的朝著大殿外走去。

“咳咳,無忌獻上的這個椅子,坐著確實是舒服許多,比跪坐要強多了。”

陳秋一邊走一邊說道:“他總是喜歡研究這些東西,卻是叫人有些擔憂,陛下覺著無忌的這些東西可堪大用麼?”

劉徹依舊低著頭,此時已經不是元狩三年,而是元狩六年了。

在這三年的時間裡,陳氏的下一代迅速成長了起來,但成長的方向卻與他們所想的都不同,劉徹也能夠看出來,這是陳氏想要再一次迴歸官渡的試探。

他的老師有兩個嫡子,其餘的庶子倒是不少,但總歸不成氣候,已經在官渡城中生活。

唯有“陳無實”“陳無忌”兩個人得到了磨鍊。

陳無實身為陳氏的下一代繼承者,自然是繼承了安國王的傳統,但他與歷代安國王不同的是,陳無實是一個集法家、儒家、道家、政治學四個流派於一身的人。

他經常掛在嘴邊的是“熔百家與一身而得我道”,這一點讓陳秋以及劉徹都十分喜歡。

劉徹尤其喜歡的是陳無實思想中的“百家所長,為君所用”,在陳無實看來,學問便是要為帝王治國所用的,當然,陳無實的根底依舊是“陳氏”,所以在他的思想中,最基礎的依舊是“為民”。

而陳無忌則是與他的兄長相反,陳無忌在年幼的時候就表露出來了對墨家的喜愛,與陳氏當初的四脈一同專心研究起了墨家的機關術,成為了不輸當年墨子、公輸班的能工巧匠。

而陳氏對此也並沒有產生什麼質疑。

陳秋甚至多次在公開場合讚揚自己的兒子對於機關術的研究,表明若是為了民眾所學,那麼無論是讀書也好、還是研究機關術也好,只要是適合自己的道路,那麼陳氏就會支援。

在最開始的時候,大漢建立之後天下人本來是慢慢淡忘了墨家以及公輸家,因為這並不利於君王的統治。

帝王們總是覺著這些人苦心研究機關術,或者“工匠”之流,就會喪失對於君王的忠誠,而他們總是想要底下的人對自己多多忠誠的。

自高皇帝時期開始,社會的風氣就慢慢的有了變化。

人們開始更加傾向於讀書、變成一個空口談論國事的“政治學問家”,這種變化在文皇帝時期達到了巔峰,但陳氏對此總是用一種辯證的思維去看。

這樣的風氣的確能夠讓大漢在最初的時候變得安定下來,人們不再學習墨家的學問、不再研究公輸家的學問,只研究政治學以及儒家的學問,他們骨子裡的血脈就會變成“忠君”的思想。

天下之所以動盪、春秋戰國、甚至是秦朝的時候,為什麼天下的遊俠那麼多?

天下的遊俠兒多是什麼學脈呢?

大多數都是墨家,因為墨家的骨子裡或許都是充斥著激盪的血脈,他們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但這對於法治的安頓卻並不是什麼好的事情。

如果天下的事情都有人“拔刀相助”了,那麼還要法律有什麼作用呢?

所以,即便陳氏對於這種風氣十分不喜歡,之前的幾任陳氏家主也未曾對此有什麼多餘的看法,更加沒有公開表露出對於這個風氣的厭惡。

當時間來到武皇帝時期的時候,當陳秋的子嗣中出現的一個真的熱愛墨家,並且以墨家的機關術做出了多種利國利民事務的時候,陳秋就明白了。

一個合適的時機已經到來。

所以,在過去的三年裡,陳秋多次鼓舞自己的兒子,讓陳無忌不必擔憂天下的流言,而能夠專心的研究這些事情。

陳無忌也沒有辜負陳秋的期待,研製出來了多種有利於民生的事物,而椅子則是在陳無忌看到自己父親因為多年跪坐而導致的腰痛後,研究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