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王朝令天下厭棄的時候,陳氏便會順應民眾的選擇。”

“當然了——”

陳居微微搖頭笑了笑:“陳氏並沒有那麼強大,並不能左右一個王朝的覆滅與建立。”

“陳氏只能夠在其中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卻並不能夠起到“雪中送炭”的作用。”

他看向劉邦,此時沒有繼續兜圈子,只是說道:“所以,無論天下間是否再多出一個爭奪天下的人,我都不會在意,陳氏也不會在意。”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沛公。”

劉邦聽到陳居的話,猛地鬆了口氣,他想要問的問題就是這個,而這一次的談話也終於讓他放心了。

陳氏不會在意。

哪怕其實在來之前劉邦就已經猜到了這一點,但是他還是來了,他想聽到陳居親口說出這句話。

“其實,邦在來之前,陛下曾經給過邦一個選擇。”

劉邦眯著眼睛,將子嬰給他的選擇說了出來,聲音低沉而又有力:“但邦不知道先生是如何想的,所以一直不敢答應下來,如今先生這般說,邦也就是放心了。”

他嘆了口氣,看向天穹,好似天穹之中有他想要的答案一樣。

“邦其實並沒有什麼稱霸天下的心思,也對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沒有什麼念頭,只是想著這天下黔首的生活太過於艱難了。”

“邦不為了自己,只想為了這黔首而奮力終結亂世。”

“所以,邦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接受了子嬰陛下的任命,為沛縣之郡的郡守。”

“加入這一場王朝末年的亂世遊戲。”

劉邦說到動情處,眼角甚至有些許的淚水落下,他的眼睛中充斥悲慼之色,像是一個真正的為了黔首而做出犧牲的人。

他扭過頭,看著陳居:“只是一直不曾知道先生的想法——”

“今日聽聞方才得知,先生竟然與邦是同樣的為黔首之人,真是相見恨晚,恨不得與先生抵足相眠,共敘天下之事啊!”

劉邦神色激動,像是俞伯牙看到了鍾子期,但更像是一隻餓了十幾年的狗看到了一個散發著香味的肉包子。

陳居神色不變:“原來沛公還有這樣的胸懷。”

“只是當真可惜了。”

他不動聲色的說道:“居已然在山水之間寄情多年,又得先祖治學的三昧,所以只想一心治學,而不願意摻和到所謂的天下大勢之中了,爭奪天下太累了。”

陳居笑著:“而我陳氏中人,大多數也沒有那個心力去爭奪天下。”

“否則當時可以與沛公交談。”

劉邦聽著只差把“別演了”這三個字說出口的陳居,神色中一點尷尬都沒有,只是依舊感慨,但卻止住了哽咽和哭泣:“陳氏寄情山水,此乃大道啊!又怎麼是我們這種蠅營狗苟的小人能夠比的呢?”

“我們乃是芸芸眾生之人,先生及陳氏中人則是已然飄然登仙了。”

他試探著問道:“只是,不知道是先生寄情山水不願意摻和進亂世中,還是陳氏從今往後都不願意摻和進朝堂之事了呢?”

陳居看著劉邦低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陳氏不願意摻和進這亂世爭霸,是想要讓天下黔首選擇最適合的君主,陳氏也需要觀察。”

“若是日後天下盛世一統,而萬民安定,陳氏後人若是想要出山入朝為官,屆時我一個不知是否還在的老頭子還能夠管得住什麼呢?”

“一切不過是虛妄罷了。”

劉邦這才放下心來:“原來如此。”

他站了起來,臉上帶著從容和無奈:“今日與先生交談,受益良多,若非先生還有要事要處理,邦定然要在陳氏住一段時間。”

哪怕到了這最後一句,劉邦也在試探陳居。

陳居只是笑了笑:“居於沛公詳談,也十分愉快,但的確是有要事在身,且沛公應當著急前往沛縣之郡而任職吧?”

“居便不再多留沛公了。”

劉邦這才有些遺憾的說道:“那邦便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