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開陽這邊,也因為陶謙回兵去對付闕宣,臧霸進入休整狀態,暫時安靜了下來。只是高順,他原本是準備將開陽交到了臧霸手上之後立即北上尋找陳諾的,卻又因為他最後一場戰鬥受傷太多,雖然僥倖活了回來,但也需繼續將養著,一時不能離開臥榻,自然也就不能起身北上了。

開陽這邊暫時平靜了下來,就連進入泰山的趙雪一部,此時也似乎變得無事可做了。

“嘩啦!”帳門被掀開,糜貞長身走了進來。

“雪姐姐,我看你整日都是皺著眉頭,沒有一天開心的樣子,是否在擔心陳將軍他?你既然擔心他,為什麼不去找他呢?”糜貞坐到趙雪身邊,開口就是這聲問,雖然顯得十分突兀,但趙雪……並沒有這麼覺得。只是她神情稍稍呆滯,顯然剛才是神遊天外,大概也是想著記著掛著他大哥哥陳諾的安危。

恍然看到糜貞坐在身邊,她是一把拉住糜貞手臂,看了她一眼,說道:“貞妹妹,你哪裡又知道,我雖然是想要過去找他,奈何我身為這支人馬的主帥,不能輕易離開,否則軍心就亂了。更何況,陳將軍他在信中已經有吩咐,讓我謹守人馬,不可亂動,靜待訊息,我又怎麼隨意離開?”糜貞眉頭一皺,將著腦袋緩緩向著她肩膀上靠去,閉上眼,說道:“這倒是,可整日只見姐姐你臉上爬滿憂慮之色,貞兒看在心裡也是擔心著呢。還有,你再這樣下去,看把你瘦的,怎不讓貞兒心疼?”

趙雪伸出手來,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反倒是安慰了她兩句,讓她不需擔心。說起來,糜貞還是典韋順手從郯縣抓來的,陳諾因為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她,方才將她暫時丟給了趙雪,希望她代為照看。本來,她們之間的關係應該很是尷尬才是,畢竟糜貞可是敵人一方的,怎麼說她們也走不到姐姐妹妹的地步。只是,這兩個,一個沒有‘被人質’的覺悟,整日嘻嘻哈哈瘋瘋癲癲,反倒是將她自身的微妙處境當成了樂土,不願回去;而另外一個,因為長久沒有姐妹作伴,也是急需一個‘妹妹’的時候,對於天真的糜貞,自然是願意接納。如此一來,她兩個相處時間一長,稍微一瞭解,也就姐姐妹妹了起來,倒像是本該如此。以至於,她們之間就連該有的戒備都沒有了,趙雪不但忘記了要履行她的職責替陳諾看牢她,甚至任由她出入,放任她自由。當然,糜貞也很是乖巧,這些日子趕也趕不走她。她兩個,倒是變得形影不離了。

糜貞這時想起一事來,抬頭說道:“對了,雪姐姐,你準備對我那小弟弟怎麼處置?說起來你關他也關這麼久了,殺也不殺,放也不放,到底是準備要將他蒸了還是煮了啊?”

“你那小弟弟?”趙雪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糜貞也是說順口了,看趙雪神色疑惑,便即開口笑道:“就是陳到那小子啦!說起來這小子比我還小個兩三歲呢,自然是叫他一聲小弟弟了。”趙雪聽來,眼睛一翻,笑道:“原來是他呀!我也沒有準備要對他怎麼樣啊,至於蒸了還是煮了,那就要看陳將軍的意思了。”糜貞眉頭一皺,說道:“你要將我小弟弟交給陳將軍?可是……陳將軍不會因為他是黃巾餘孽就要殺了他吧?”

趙雪橫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額頭上一點,說道:“你呀,就知道胡思亂想,陳將軍能是這樣暴戾的人麼?再說,陳將軍可是個愛才惜才之人,我就是因為這小子身手有兩下,且還有些膽色,這才沒有急著殺了他,留了他一命。相信此事後,等我將他交到陳將軍手上,陳將軍只怕愛惜還來不及呢,如何要殺他?”

糜貞聽來,方才用手輕拍胸口,說道:“嚇死貞兒了!不過既然雪姐姐暫時不想殺他,也不想放他,不如且交給貞兒可好?”看著糜貞一對渴望的眼神,趙雪心裡一動,笑道:“你要他?看你神色不善,可是有什麼壞的打算?”糜貞眼裡透出狡黠的光芒,嘻嘻的笑道:“哪裡能呢,貞兒打小隻有兩個哥哥在頭上管著,如今脫了自由身,難得送上門來一個小弟弟,也想嚐嚐約束小弟弟的滋味。嘻嘻……”

“不行!”趙雪一搖頭,堅決的說道:“照你話的意思,敢情是要將你兩個哥哥從小施壓在你頭上的不快,準備全都撒到陳到小子一人頭上。這不行,看你出手就不知輕重的樣子,整日皮鞭不離手,要是你一個不高興將陳到小子給打死了,叫我怎麼跟陳將軍交代?”

“雪姐姐!”

糜貞嘴巴連忙嘟了起來,腦袋望著趙雪懷裡就鑽,不停的磨蹭:“雪姐姐,你就同意嘛,你就同意嘛!再說,貞兒有了一個小弟弟疼惜都來不及,哪裡會去折磨他?”故意將腦袋往她腰肋下磨蹭去,弄得趙雪麻癢難受,呵呵笑了出來。實在被她弄得不行,只好將手一推,板著臉道:“好啦,好啦,就讓陳到那小子做你一段時間小弟弟。不過話說回來,如何我發現你折磨鞭打他了,或者他不願意再當你小弟弟了,我可就要隨時收回的。”

糜貞連忙往她身上蹭去,說道:“謝雪姐姐,雪姐姐你真好!”蹭了兩下,心下迫不及待,爬起身來,就往帳外跑了去。

糜貞離開趙雪這裡,轉身就跑到關押陳到的地方,直接走了進去。

“叫聲好姐姐,姐姐就放了你!”

陳到被抓了後,趙雪將他單獨關押在一座大帳裡。雖然趙雪有欲要將他引薦給陳諾的意思,也從沒有虧待過他,但在沒有將他‘馴服’之前,自然不能任意走動,加上他還有一身功夫,怕他逃跑,故而除了在帳外有重兵把守,他的身子上下也是被繩索綁縛著的,也只有在吃喝拉撒的時候稍稍解開。

陳到此時就坐著榻邊,本來腦子裡還在盤算著一些事情的,突然被她闖了進來,也立即回過神來,將頭抬了起來。

說起來,他被抓了後,離開黃巾也日久了,除了反省自己當初攆來實在太過莽撞,更多的則是思念著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黃巾渠帥徐和。說起來,他本是豫州汝南人,早幾年時因為天下大亂,他的家人不是餓死了就是死在了亂軍之中,最後就連他自己也是被亂黨給抓了起來,一路到了青州。在這期間他隨著亂黨幾次出生入死,差點就死在了半途。後來因為他在與官軍戰鬥中斬殺了三五顆首級,從而名聲崛起,得到渠帥徐和的賞識,將他提拔到了自己身邊作為衛隊長。雖然只是小小的衛隊長,但徐和對陳到很是關照,幾乎拿他當兒子看待。這樣一轉眼就是幾年過去,兩人的關係那是不是血緣,勝似血緣。如今,陳到突然離開徐和這麼長時間,自然是不適應,強烈的想念著他,又擔心他的安危,恨不能馬上出去。他此時,突然聽了糜貞這話,也沒有多想,立即說道:“如果你能真的放過我,叫你聲姐姐又何妨?”

糜貞拍著手,插著腰,說道:“那你叫來!”

“好姐姐!”

陳到幾乎是沒有猶豫,奪口叫了出來。糜貞聽來,牙齒咬著嘴唇,心裡嘀咕道:“這小王八蛋幾乎沒有猶豫就叫了出來,顯然是有假。他想跟姐姐我玩手段,哼,還嫩了點!”不動聲色,嘻嘻一笑:“好弟弟,既然你承認了我這姐姐,姐姐這就來放你!”說著,走上前來,伸手給他解繩索。陳到眼睛一轉,也不說話,任由著她動作。等到繩索脫落了,突然是嘻嘻一笑,得到至極的揮起手掌來,就要將掌刃切在糜貞脖項上,先把她打暈了再說。

哪裡想到,他有這個心思,人家糜貞比他還古怪。眼看繩索一脫落,他站起身來就要舉手,糜貞鼻子輕輕一哼,立馬是二話不說,回手一抄,從著腰帶處取了皮鞭,反手一彈,將手中皮鞭往陳到脖項上打了個圈,纏住了。陳到本來舉起的手,此時不得不連忙收回來,想要去扣扯鞭子,反被她手上一扯,鎖得更緊了。

“你這是幹什麼,快鬆開!”

鞭子如蛇一樣,緊緊的纏繞著他。糜貞看看陳到都急出汗了,小小滿意,嘻嘻笑道:“小弟弟,你這是要幹什麼呢,怎麼我剛一放你,你就要走嗎?”陳到心裡火急火燎,聽不得她的話,漲紅著臉,說道:“哼!可是你自己說的,讓我叫你一聲好姐姐你就放了我的,怎麼你這人說話不算話,剛說過的話就忘了?還不鬆開?鬆開……”

糜貞嘻嘻一笑:“是嗎,那麼我問你,你家中父母可尚在,你在家中排行第幾,可有姐妹兄弟?”

陳到眉頭一皺,問道:“你問這些幹什麼?”不想跟她過多糾纏,隨即道,“父母早年已亡,本來是有兩個哥哥的,但兩個哥哥他們在戰亂中也已經死去,家中別無兄弟,亦無姐妹。”

“那就對了!”糜貞立即說道:“你既無父母,又無長兄,那麼便當以長姐為母,從此聽從姐姐的話,可明白?”陳到一個錯愕,怪眼看向糜貞:“長姐為母?”糜貞插著腰,挺著胸,說道:“長姐為母!也就是說,你從此以後就得聽我的話,姐姐沒有讓你走,你就不許走,知道了嗎?”

陳到失去母親已經許久了,甚至都已經模糊了母親的樣子,思念也只是在夢中,幾次從夢中哭醒。本來,這個‘母’字因為隨著母親的失去而漸漸跟他疏遠了,似乎跟他再也沒有關係了。然而,因為此時糜貞無意間的一席話,卻如雷霆一般劈在了他的腦門上,讓他整個人為之一窒,腦子裡不斷的迴旋著糜貞的那句‘長姐為母’。

“長姐為母?”

陳到抬起頭來,眼睛與糜貞對視著。在這一刻,從糜貞眼睛裡,似乎一下子找到母性的溫柔。他本來煩躁不安的心,似乎也在這麼一刻得到了安寧。像是找到了回家的路,讓他不再感動孤單。

糜貞本來一張笑嘻嘻的臉,在這一刻不安了。不笑了,臉上微微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