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聽來,蹙眉一笑,說道:“我相信趙雪,趙雪既然敢放心讓你帶他在身邊,那麼問題應該是沒有了,自然怪不到他。只是,我不明白,他一個黃巾餘孽,我與他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他為何見著我面就動起刀子,對我有這麼大的仇恨麼?”

“哼!”陳諾身旁典韋兩眼一起,瞪視著陳到,手按著刀子,就等著陳諾一聲令下,將眼前這小子大卸八塊。

陳到沒有退縮,推開糜貞,將身一正,眼睛直勾勾的看向陳諾,緩緩說道:“這也並不怪我姐姐,你問她是沒有用的,因為她並不知道,我還有一個身份。”陳諾身子一動,瞥眼去看糜貞,只見糜貞也是迷茫的向陳到投過去一道目光。看來這件事情她應該是不知道,甚至趙雪也不知道,不然趙雪也絕不會輕易將他交到糜貞手上。

陳諾呵呵一笑,說道:“哦,你說說看,我倒也洗耳恭聽。”

陳到不動聲色的走上前兩邊,緩緩說道:“如果我說,黃巾渠帥徐和待我如同自己兒子一般養育了我數年,我與他之間不是親情勝似親情,接下來,想必我不說,陳將軍你也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做這件事了吧?”

陳諾身子一動,點頭道:“原來你跟徐和有這層關係,怪不得怪不得!”

糜貞聽來迷迷糊糊,扯住陳到,問道:“可這跟陳將軍又有什麼關係?”陳到兩眼裡的血絲爬了出來,看起來很是駭然,但面對糜貞,仍是刻意壓住著自己,不然自己的樣子嚇著糜貞。他注視了陳諾一眼,方才轉過頭來,看向糜貞,反問道:“這跟陳將軍沒有關係嗎?姐姐,徐帥死於賊手文丑,這件事情你不是沒有聽說吧?想來文丑乃袁紹大將,而陳諾他……他亦身為河北將軍,袁紹麾下將領,都是一個碗裡吃飯,同穿一條開襠褲子,他們能有什麼分別?如今文丑殺徐帥等於是袁紹殺,而袁紹殺,不正是等於陳諾所殺?我向他報仇,向他索命,又有什麼不對?”

“哈哈!”陳諾差點笑了出來,他其實也想到陳到找他報仇,可能就是因為這層關係,心裡也已經有了準備。但親口聽陳到說出來,突然覺得這事是多麼的荒唐,多麼的牽強,真正是天大笑話,不覺笑了出來。

陳諾旁邊典韋那是肺都氣炸了,這小娃子也太他媽能扯了,若不是陳諾沒有發話,他早衝上前跟他用刀斧理論了。

陳到突然聽到陳諾發笑,也立即點著了他內心的火。他是鼻子一哼,大叫一聲:“豈有此理!”說著,提刀對著陳諾劈下。他兩距離本來就不遠,一刀起得又快,轟然一刀就將陳諾身前一道木案給斬成了對半。陳諾身邊典韋兩眼一起,就要拔刀來擊陳到,也立即被陳諾喝止。而陳到身後,糜貞連忙上前,扯住了陳到的身子,將他往後拽。

陳諾盯著木案看了一眼,用手摸了摸斷,笑問:“小孩,你解氣了嗎?”

陳到被糜貞扯住,身子一時不能動彈,也是著急。本以為,陳諾就要讓旁邊那惡漢趁勢殺來了,不想反被他叫回了,心裡便是一愣。接著,看陳諾笑向他,還問了這句,反是一怔。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看到陳諾這個反應,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了,心裡的火氣也頓時消了些。

糜貞連連說道:“小弟弟,你呀你,你這是在做什麼?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你不去找仇人文丑,卻來找陳將軍做什麼?更何況,就算是因為陳將軍是袁本初麾下將領,硬將他扯進來,但你也要認清楚目前的形勢吧?陳將軍是袁本初麾下將領不錯,可你難道不知,陳將軍他目下可是已與袁本初他們脫離開了,並沒有領兵在外啊,他現在只不過賦閒之身,你找他報仇豈不是天大笑話?”

陳到被糜貞這麼一頓噼裡啪啦的斥責,混亂的腦子霎時間短路了。呆了半響,恍然看了糜貞一眼,吃吃道:“冤有頭,債有主?”忽然覺得糜貞的話極為正確,他要報仇就應該去找文丑,是文丑殺的,這不應該怪到陳諾頭上。他想到這裡,手中刀跟著脫手,哐噹一聲落地了,像是失了魂。陳諾此時聯想到先前糜貞所說的話,想來趙雪能留下這個小孩,應該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且觀察他雖然年輕小,做事衝動,但膽色和力氣還是有幾分的,若能善加開導,說不定將來能有一番作為。

陳諾想到這裡,將身一正,正欲開口,卻聽那門板上傳來蓬蓬的聲響。他看了典韋一眼,典韋長身去開門,原來是先前陳諾吩咐下去的酒菜備好了,端了上來。典韋接過飯菜,想到屋裡的木案被打壞了,又讓店家馬上再送一張木案上來。陳諾見是送飯菜上來了,想到先前只讓店家準備了他跟糜貞兩個人的分量,此時又加了一個少年,不能讓他餓著肚子,便立馬讓店家再準備一副碗筷。當然,典韋不管有沒有吃飯,在外人面前是不能落坐的。此刻看看少年心境平復了下來,不需典韋在旁壓陣,再說留典韋在只怕嚇了少年,是以等碗筷和木案送上來後,讓典韋先下去,讓他在樓下用飯去了。

陳諾這邊,關上門來,三人落座,安靜的坐下來吃飯了。

陳到也是餓了,聞著飯菜香,也不管坐在他對面的陳諾,放開腮幫子就吃了起來。旁邊本來大大咧咧的糜貞,此時卻是乖巧得緊,見陳諾抓起筷子,她才動箸。陳諾吃了一口菜,倒了一盞酒,自喝了起來,還不時的拿眼睛打量著陳到,觀察著他。這陳到別看只有十二三歲,飯量倒是不小,抓起就吃,毫不遲疑,顯得極是坦蕩,陳諾也是佩服得緊。要知道,他兩個剛剛還是刀劍以對,此時雖然是因為事情說開,思路通了,之間再也沒了芥蒂,但要說立馬坐下來與先前的‘仇人’面對面吃飯,卻一點戒心也沒有,實在不是常人能夠做到的。這份豪爽,這份氣勢,實在難道。他越是這樣,陳諾對他越發的好奇了。

陳諾抿下了兩口酒,正要動筷子夾菜,瞥眼看到陳到投過來的眼神,心裡一動,笑道:“怎麼,你也能喝嗎?要不來點?”陳到搖了搖頭:“聞著這香氣就知道是酒,只是這種東西要浪費糧食才能釀造出來,十分難得。我平時在黃巾之中雖然也看到他們偶爾喝些,但我年紀太小,他們都不讓我碰……”說到這裡,唾液的喉嚨裡滾了滾,眼睛直勾勾的不捨得放開,顯然是饞酒了。

陳諾哈哈一笑,就要給他酒,又沒有多餘酒盞,便將自己面前的酒盞帶酒送了過去,他自己準備捧著酒壺喝。陳到眼前一亮,就要伸手接過去,不想半路被糜貞手中筷子掃來,瞪視了他一眼。這一眼瞪得惟妙惟肖,也是極具力道,陳到手上一個哆嗦,居然沒敢去接,趕緊縮了回去,低頭吃飯了。陳諾將眼掃向糜貞,也沒有過多理會,想想糜貞這麼做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人家才十二三歲,小屁孩一個,這麼早給他酒喝,讓他喝上癮了確實不好。

陳諾自拿回了酒盞,將裡面的酒水喝了個乾淨,把酒盞一放,也不喝了。他這邊,拿起筷子吃了兩口菜,向糜貞打趣道:“你這小弟弟有意思,沒想到他居然被你一個眼神就嚇退了回去,可見你這眼神也確實有殺傷力。呵呵,不逗你了,你臉紅個什麼?對了,忘了問了,你這小弟弟叫什麼,你可還沒有跟我介紹呢。”

糜貞還沒有開口,旁邊陳到說道:“我叫陳到,我先前不該錯把陳將軍你當做壞人,是到錯了,陳將軍你不要見怪,也不要難為我姐姐。我姐姐她……”陳到話說到一半,卻見陳諾此時的眼神已經起了微妙的變化,甚是不理解。他聲音一顫,沒有繼續說下去。倒是陳諾,咕咚吞下一口菜,問道:“你說你叫陳……到?”

陳到微微一愣,不知陳諾聽到他這名字為何是這個表情,看了糜貞一眼,傻乎乎的點了點頭。

陳諾又問道:“那麼你是哪裡人?”

“豫州……汝南。”

“對頭。”陳諾嘀咕一句,陳到一愣,問道:“什麼對頭?”糜貞也覺陳諾此時眼神有問題,怕他傷害到陳到,連忙在旁邊說道:“這個,到他還是個孩子,他先前對將軍有偏見,那是……”

“沒你什麼事!”陳諾一句話將糜貞打發到一邊,又即將眼睛掃向陳到,呵呵笑道:“那麼我來問你,你在家可是排行老三,上面還有兄妹對不對?”陳到傻愣了,半天道:“是……是啊,有兩個哥哥,將軍你是怎麼知道的?”

“又對頭!”陳諾心下一喜,接著問道:“那你的表字可是……叔至?”

“叔至?”這下輪到陳到抓腦袋了,將求助的目光望向糜貞。糜貞連忙說道:“將軍你糊塗了吧,自古男兒二十行弱冠之禮後方才由長輩取下表字,如我這小弟弟只不過還是個少年,哪裡又來的表字?”

陳諾一拍腦袋,還真是糊塗了。其實,他問了這麼多,就是要確定陳到是不是史上那個‘名位常亞於趙雲,以忠勇著稱,曾任劉備親兵統領護衛’的陳到。如今看來,不論是出身地,還是家中排行都能對得上,只差一個表字了,顯然,天底下沒有這麼碰巧的事,此人也必是劉備‘白毦兵’的統領將軍陳到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