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呂布跨進長安城溫侯府邸的時候,呂布失望的發現,迎接他的並沒有貂蟬。

他向著兩邊喝問:“蟬兒在哪裡?”

左右侍衛退後一步,方才戰戰兢兢的回答:“在……在王司徒府上!”

呂布牙齒一張,臉色一變,惡狠狠的叫道:“王允小兒,我呂布與你勢不兩立!”他身後還跟著魏續、侯成諸將,眼看他們的將軍氣成這樣,皆都心裡打著鼓。有部將成廉走上前來,說道:“咳咳!那個……溫侯,你還是稍安勿躁,這件事情……”呂布就知道他要勸,豁然轉過身來,瞪了他一眼,說道:“爾等回帳下,我自去找王司徒理論!”啪的一聲,甩開袍子,帶著親衛一路望著王司徒府邸趕去。

成廉等將驚愣當地,侯成縮著腦袋道:“我們該怎麼辦,溫侯這麼風風火火的趕去不會出問題吧?”旁邊宋憲笑道:“溫侯吩咐我等自回營帳,諸位難道不知道麼?”轉身就走了。其他諸將也只能跟著離去。

馬背上的呂布雙眼就好像要噴火似的,駕著馬不停的往王允府上轉來。

說來,他自從在華陰斬殺了李肅,了卻了一樁心事後,再無牽掛,便即督促人馬不停的趕往長安。也是他隨行多是騎兵,又抄了小路,早先一步到了長安城。雖然張繡一幫西涼人馬尚未殺到長安,其實長安形勢已然緊張起來,各門都加派了守衛,嚴格盤查出入人等。離開了這些日子,呂布也確實想念貂蟬,本以為這一路匆匆趕回,好歹見上貂蟬一面,以驅滿身疲憊。只是,他哪裡想到,貂蟬在這個時候又被王允接入府上,讓他不能得見,心裡便是窩了火。

說起來,這件事情自董卓一死,呂布將貂蟬帶回之後,王允就三番五次找機會,或趁呂布外去不備,將其接到府上。呂布為此幾次想要找王允理論,奈何人家到底是貂蟬義父,實在爭辯不得。更何況,王允自殺了董卓後聲望正隆,怎麼說還壓著他一頭呢,他只能是無能為力的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而不能阻止。這次回來,因為斬殺了李肅氣色不免壯了些,一咬牙也沒有想其他,便要上王允府上要回貂蟬。

然而,當他落馬進王允府上時,王允正在召集朝中尚書僕射士孫瑞、尚書楊瓚等商議要事。這件要事,自然是關乎當下。

尚書楊瓚說道:“司徒大人,下官聽說這幫逆賊有數十萬人,且還一路不停招納各路叛將,來勢甚猛,只怕不數日之間就能到長安城下,需早做準備。”王允皺著眉頭,捋著鬍鬚尚未說話,下面尚書僕射士孫瑞點頭道:“確實如此!聽說這夥賊人以已故張濟侄兒張繡為主,糾合華陰王方、李蒙等叛將,人馬上面有如滾雪球之勢越來越大,且攻擊沿路郡縣,各部告急文書堆積,以賊人鋒芒來看,若不及時阻止,只怕早晚要殺到京師之下,到時……”

到時也不用說,各人都是清楚的,相顧駭然,默契的沉默下去。

王允左右顧盼,也是頭大了。連日商議都沒有一個結果,雖然他們心裡都很清楚如果任由張繡等發展,只怕他們早晚要打到長安城下。雖然每個人都明白這個道理,然而關鍵是,現在長安城內的兵馬本來就不多,又一時找不到可信的將領帶兵平叛,只能是一直拖到現在。然而,也就在這時,那廳外有人向王允報說:“司徒大人,呂溫侯求見!”

王允尚未答話,呂布已經是快步上廳,向王允一拜:“司徒大人,末將從陝縣回來了!”然後笑看著兩邊,“哦,原來諸位大人也在。正好,想必你們眼下談論的無非是有關西涼叛賊一事,這件事情我倒是要與司徒大人還有各位大人好好說說。司徒大人,想必末將前幾天讓人傳回來的兩隻首級大人是看到了,不知司徒大人有何感想?”

廳上人等見呂布不經通傳就冒然闖了進來已是不喜,又看他一進來就直指王允,雖不知所指何事,心裡也知不善,倒也沒有急著跟呂布打招呼,只是隨便幾句‘溫侯’,也沒人起來相見。

王允突然看到呂布闖將進來,面色也是跟著變了,鼻子一哼,說道:“原來溫侯你也記得這件事情,那好吧,說起這件事情來,我倒要好好跟溫侯你計較計較了。想來溫侯,還有諸位大人你們心裡也是清楚,當初我派李肅為正,徐榮為副出使陝縣,為的是解散西涼並馬一事,然事情未成,如何溫侯你一去陝縣便將李肅斬殺,還將徐榮等嚇得不知所蹤,這是為何?溫侯,你可知罪?”

呂布身子一凜,忽然哈哈一笑,說道:“李肅無能,在陝縣一事上不但沒能辦好差事,且還因他一句酒後之言,鬧得陝縣兵馬沸沸揚揚,人人自危,這才弄得如今局面,難道王司徒以為不該治他罪麼?至於副使徐榮,末將知他是不是貪生怕死跑出去不敢回來,還是躲到什麼地方避難去了,又與我何干?”

王允臉色一黑,說道:“就算李肅有失職之罪,溫侯你也無權斬殺了他,如何不將他押回便私自處理?”呂布哈哈一笑,說道:“王司徒你莫非是老糊塗了?末將獻上兩顆首級,一顆乃李肅,一顆乃董氏女,你該不會忘了吧?想來董氏女是何人王司徒以及諸位大人也是清楚的。如李肅私藏董氏女這等醜事都做得出來,被末將闖見,末將為了鋤奸,焉有不殺之理?再者,李肅與董氏女秘密私會,被我闖見,李肅為了死無對證,居然當即刺殺了董氏女滅口,又要仗劍來殺末將,末將難道要等他來取了項上首級再動手麼?”

被呂布罵是老糊塗時,其實王允早已經氣得跳了起來,恨不能跟呂布拼命。只他到底還算清醒,知道以他這把老骨頭是打不過呂布的,沒奈何只得氣急捶胸,不等呂布將話說話,已是跳出席來,大聲叫道:“吾羞與豎子一室,告辭!”

王允倒是能屈能伸,話一完,袖子一甩,連鞋都不及穿,往廳下就走。只他沒走兩邊,突然被士孫瑞將袖扯住,叫道:“錯了錯了!這是王司徒府邸,王司徒你又準備去哪裡?”王允也是氣糊塗了,被士孫瑞提醒一句,當即是大悟,抬著手,指著呂布叫道:“豎子無事可速速退下,休來煩我!”呂布身子一動,他是為接貂蟬來的,沒想到貂蟬人沒接到倒先惹惱了王允,心下也怪自己魯莽,趕緊說道:“王司徒……”王允不想聽他多說,叫道:“還不速速退下?來人!”

廳外立即湧上來三五甲兵,呂布看見也知動粗不得,只能是鼻子一哼,向著王允手一拱,冷聲道:“王司徒晚上莫要著涼了,小心身子骨受不了!”他這話說得莫名其妙,不但王允不清楚,就連其他諸人都是不解。呂布話一完,當即是袖子一甩,也即轉了出去。廳上諸人見王允氣色不好,也知再商議下去無疑,只能是相繼告退。只有尚書楊瓚和尚書僕射兩人留下,小心的安慰王允兩句。

王允拍著胸脯,說道:“若非看在蟬兒面上,老夫今兒就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了問罪!”楊瓚和士孫瑞都知道王允這是說的出氣話,要是真拿了呂布,只怕呂布的那幹幷州人馬就首先不同意了,到時勢必長安先亂。被楊瓚二人勸了兩句,王允氣也就漸漸的消了。楊瓚眼睛一轉,說道:“說起李都尉,如果下官沒有記錯,他可是呂溫侯的老鄉哪!想來當初溫侯能夠順利從丁原丁建陽帳下跳到董賊帳下,那可多虧了李都尉從旁說項,呂溫侯便是不念這點恩情,當也不能對老鄉動手,這……”

楊瓚說著,搖了搖頭。

尚書僕射士孫瑞說道:“溫侯會殺李都尉,這點便是下官也想不清楚。想來溫侯莫非真的是因撞破李都尉與董氏女姦情,出於自保這才將其給誤殺了的?”王允鼻子一哼,冷笑不已。楊瓚立即搖頭,說道:“聽人傳言董氏女在此之前就被李都尉匿了下來,一直都在長安隱藏著。想來李都尉出發去陝縣之時尚且都沒有將她帶在身邊,如何董氏女這時會突然出現在華陰?不說董氏女能否跋涉到此,便是到了,難道李都尉一點腦子也沒有,居然敢在溫侯帳下行此苟且之事,那不是故意要讓溫侯知曉麼?想來他就算急著要見董氏女,只須再等兩日便可相見,何須多此一事?”

“哦!”士孫瑞被楊瓚一說,似是明白了一點:“如此說來,這有可能是一個圈套?”

楊瓚只笑,瞥眼看著王允。

王允一嚼鬍子,冷聲笑道:“溫侯那點心思怎能討過老夫眼睛,若非老夫為了大局著想,早就質問他了。也罷,就讓他得意兩天吧。”楊瓚嘿嘿一笑:“王司徒只知他這麼做了,可知他為什麼這麼做?不知王司徒可有想過?”王允被他一問,微微一窒。就是士孫瑞也是身子不動,眼睛亂轉著,但就是一時想不明白呂布的目的,難道呂布殺李肅不就是最簡單的目的麼?楊瓚一笑,搖頭道:“我看溫侯殺李都尉,意不在此,而在……”

王允看著他,見他說了一半不說了,便是有點吃疑了。士孫瑞早就不耐煩,眉頭一皺說道:“楊尚書你可真急人,話說到一半為何不說了?在哪裡?他意在哪裡?”楊瓚嘿嘿一笑,看向王允:“如果下官沒有記錯的話,李都尉手上可是有一支兩千人的騎兵……”也不用他多說了,王允首先反應過來,臉上一白。士孫瑞拍案道:“啊,對了!李都尉手上的確是有這麼一支兵馬,想來如果他一死,這支人馬也就沒有統帥了,呂溫侯殺他,難道是意在奪此兵馬?”

“嘿嘿嘿。若不為此,士孫大人以為他為了什麼?”楊瓚笑著,繼續道:“士孫大人且拭目以待吧,溫侯這一回來這一兩天可能就要對這支人馬下手了。”王允將鬍鬚一扯,說道:“他打的倒是好主意!”士孫瑞道:“溫侯誅殺董賊功大,又吞併了董卓本部兵馬,加上抄沒郿塢時收攏的那些,手上人馬已經不下數萬了,若任他再吞併了這支人馬,那長安城中豈不是再也沒有制衡他的人了嗎?如今日溫侯都敢在司徒面前大呼小叫,要是等到羽翼豐滿之時,豈不是連司徒大人也不放在眼裡了?”

王允恨恨吞聲。

楊瓚已經瞧出形勢來了,當即一笑:“雖然這麼說,可溫侯這不是還沒有來得及吞併麼?既然人馬還在那裡,我等怕什麼?”士孫瑞眼睛一起,捋著鬍鬚,說道:“不錯不錯!溫侯這次親自去陝縣沒能收攏西涼人馬為己所用,這次回來還未來得及回帳,王司徒想要制衡他倒是還有機會。只是,這支人馬交付到誰手上才能起到效果呢?若交給一般的將領,只怕溫侯一逼,他們就得乖乖就範,到時人馬又落入溫侯之手。這掌兵人選,卻是不可不考慮。”

楊瓚也是皺著眉頭:“朝政被董卓把持長久,這朝中可用之將都為西涼之輩,卻是不可輕易託付,而信得過的又都沒有什麼能耐,就算是將人馬給了他們他們也未必能夠帶領,這個領兵之人卻是要再三考慮。”王允沉下眉來,前後思索一通,還真想不出何人。倒是士孫瑞眉頭一揚,笑道:“我這裡倒是找出一個人來,準能合適。”

“是何人?”“說來!”……王允跟楊瓚幾乎同時出口。

楊瓚笑道:“司徒大人,士孫大人,二位莫非忘了御史中丞皇甫義真了?”

“皇甫嵩?”兩人同時眉頭一皺,也一下子想了起來。皇甫嵩數戰於西涼,又曾與朱儁聯手破黃巾,可謂功勳卓著。前時因為曾得罪過董卓,董卓在朝時也沒有少給他小鞋子穿,曾將他下獄,後來得到赦免,董卓死後,以御史中丞待在家中。便是王允在召集眾人商議陝縣西涼一事時,也曾有人提議讓將西涼首惡牛輔殺了,並派出皇甫嵩為將,讓其統領西涼兵馬鎮守陝縣。只是當時王允覺得沒這個必要,以為朝廷再將兵馬堵在陝縣,不免要引起關東方面軍的誤會,是以沒有同意這個意見,皇甫嵩也就一直雪藏未用。此時突然被提出來,王允兩個也在心裡暗自計較起來。

王允沒有開口,士孫瑞已經搖了搖頭,說道:“在陝縣一事上皇甫義真就曾上書朝廷當派人接手西涼兵馬,徐徐圖之,當時被我等否決,他便一直在府中未出,對我等似乎頗有微詞。想來如今事情鬧大了,這才想到他要他出山,只怕不妥吧?再說,我聽說皇甫義真他好像最近身體不適,像是臥病在榻呢。”

士孫瑞這一席話全是為王允說的解脫之詞,就算是否決皇甫嵩,那也是王允拍的板,跟他們那裡牽扯得到,皇甫嵩要恨也該恨他。只他想想如今情勢迫在眉睫,他既不願這支人馬被呂布吞併了,又找不到比起皇甫嵩更加合適的人選,只能的低下眉來,暗暗悔恨著,只怪當初自己脾氣就那麼臭呢,就沒有給自己留有任何的迴旋餘地,這下好來,要被人笑話了。

楊瓚眼睛一轉,也許是看出王允的意思來了。趕緊打了聲哈哈,說道:“我看皇甫義真臥榻是假,只怕是心病是真呢。以目前的情勢來看。似乎也唯有請出皇甫義真才能鎮住這兩千騎人馬。若王司徒願意用他,下官這裡到有一個小小意見。”王允一愣,也顧不得最後那點老臉面了,連忙說道:“哦,楊尚書有何高見,請速速道來!”士孫瑞也是在旁邊催促了一句。

楊瓚笑道:“無他,想來皇甫義真一身武功,若老讓他幹那什麼御史中丞,只怕憋也給他憋出氣來了。王司徒不若趁此加封他為徵西將軍,讓他接手了那兩千騎人馬。想來以皇甫義真的本事,溫侯自然是不敢輕易惹怒於他,便是不爽也不敢對他怎麼樣。只要皇甫義真順利將這批人馬接在了手裡,假以時日也不難成事。更為關鍵的是,若皇甫義真立了戰功,讓他掌了兵馬,對於我們也是有好處的。想到那時,溫侯就算想一支獨大,那也有個皇甫義真在旁制衡不是?”

士孫瑞拍掌笑道:“此計大妙!”

王允也是捋了鬍鬚,點頭笑道:“這件事情就交給楊尚書你來辦吧!”說著欠了欠身,坐久了有點累了。楊瓚受了任務,與士孫瑞對了一眼,也就相繼衝王允這裡告辭了。王允親自送出了大廳,方才轉過身來。這時,恰有義女拿了一個披肩過來,小心的加在王允肩上,說道:“義父大人,夜深露重,您身體也不好,還是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