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想了想,說道:“這一點倒是我疏忽了,韓使君雖然使長子送印綬到黎陽,但他至今仍在將軍府上養病。請放心,我這兩天就派人去勸說,可讓他搬出將軍府,以待袁將軍接手冀州。”

那人搖頭笑道:“只怕根本問題不在這裡吧?”

看著那人詭異的一笑,陳諾心裡咯噔一跳。

根本問題的確不是在這裡,如果韓馥死了,那一切問題也就解決了。

陳諾微微一愣,一時沒有答話。

那人嘿然一笑:“陳大人,逢大人讓我轉告你。其實呢,有時候一個人的功勞真的不必太全了,這對於他自己非但不是好事,而且容易引起他人妒忌。別的我也不多說,話我也已經帶到,陳大人你好好考慮考慮吧,我這就回去覆命了,陳大人留步。”

那人說著,也就站起身來,躬身告退了。

陳諾目視著那人離開,緩緩的落座。

逢紀這話不是一點道理也沒有,如果這冀州功勞他一個人獨得了,袁紹怕也不會高興。所謂水太清則無魚,有時候某件完美的東西上面有些許的瑕疵,也未必是壞事。

好人他做了,那麼壞人呢?

果然,等到袁紹入冀州的前兩天,韓馥因為病情突然惡化,終於一命嗚呼了。

而袁紹,先前一路來時,還不停讓人給他送來賞賜之物,頗為豐厚。有時候,甚至一天三至,弄得其他人都是羨慕不已。

就算是顏良,他也是羨慕得兩眼通紅,拉著陳諾的袖子,私下裡告訴陳諾,說他當年從賊人手上救了袁將軍一命,袁將軍也只不過賞賜一些金銀,斷沒有今日這般禮之再三的。

陳諾心裡不安,去找郭嘉喝酒,無意中提到這事。郭嘉也只是笑笑,說道:“這很好啊,說明袁將軍看得起你。”

但看看陳諾仍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也就故意點撥他:“袁將軍因為大人的功勞實在太大了,擔心厚賞不過來,只怕唯有將冀州讓出來,才能令大人你滿意。只是這樣一來,又違揹他的初衷,那該怎麼辦呢?嘿嘿,如果是我,實在滿足不了,我就殺。這辦法多好,即簡單又省事。”

陳諾暗暗心驚,他這話不是開玩笑,或許袁紹當真能做得出來,他立即向郭嘉討教自救之策。郭嘉於是跟他說了當年漢高祖和蕭何的事情。

想高祖能夠得天下,全賴蕭何鎮守關中。可他出徵在外,怕蕭何有二心,於是派人不斷向他送達賞賜之物,並噓寒問暖,實則是暗地裡窺探他。蕭何當時全然不知,自己陶醉其中,若不是他部下提醒他,說他太過廉潔,又得人心,高祖是不放心他。蕭何於是故意霸佔民田以自汙,高祖這才安心,蕭何方能逃過此劫。

這個故事陳諾是聽過的,此刻再聽郭嘉這麼一說,更是有種異樣的味道。

也因為郭嘉,陳諾才下定決心,如了逢紀的意。

既然不能潔身獨做好人,那就做個壞人吧。

於是,冀州城裡就發生了韓馥突然不治身亡的事故。

等到袁紹進城,正式接手冀州,立即著手處理此事。將平時服侍在韓馥身邊的數名奴婢全都處死,然後又派人將陳諾也抓了起來,當眾審問此事。

陳諾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任憑袁紹發落。若不是旁邊有麴義、顏良等人的解勸,袁紹就要殺陳諾以謝天下。最後,在逢紀的作用下,陳諾功過相抵,一點事兒也沒有,仍做回他那個有名無實的都伯大人。

事後,陳諾親自去逢紀府上拜謝,逢紀得意的笑著,安慰陳諾兩句:“放心吧,我與袁公認識這麼多年,他的性子我是瞭解的。他對你喊打喊殺,那是不得已做給外人看的。想就算是韓馥的確有創傷在身,而且創裂而死也屬正常,可若是這麼跟天下人說,天下人也未必能夠明白。

如今袁公好歹對天下有了這麼個交代,他也必不會再為難你了。我想過不了多久,他自會找藉口再重新啟用你的。年輕人,像你們還年輕,立功有的是機會,何愁急於一時?”

出了逢紀府,陳諾當真感嘆,逢紀對他所做的這些事情,他到底該是感激他呢,還是該恨他?

說逢紀是妒忌打壓他,一點也沒有錯,他的確這麼做了,而且明目張膽的威脅他。可若是以此一棒子打死,似乎又不是這樣。

若不是他,或許他還真的在某些方面不小心觸動了袁紹敏感的神經,不然袁紹也不會在接手冀州前會做出那些反常的舉動。或許,以逢紀對袁紹的瞭解,他是在打壓他的同時卻又在救他,不讓他過早的出風頭罷了。

而袁紹,自得了冀州後,為了站穩腳跟,也的確下了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