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守不是一座城牆嗎?何時變成城池了?”陸沉舟滿臉疑惑,在他的認知裡,“墨守”是三千年前墨家鉅子以本命石化作的抵禦魔族的城牆,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涼逸塵微微一怔,瞧著陸沉舟不似作偽的神情,確信他真的對這件事一無所知,便耐心解釋起來:“三千年前那場大戰,以魔族退兵告終,可天痕並未就此消失,而是永遠地留在了西洲最西部的天空。稷山會議後不久,‘墨守’被遷至西洲西部的荒原。隨後,墨家聖人施展大神通,耗費數年時間,在荒蕪之地築起一座鋼鐵長城,成了抵禦魔族進犯的第一道防線。”

“在之後的三千年裡,魔族屢次來犯。起初,墨守城由墨家修士駐守,漸漸地,這裡成了諸子百家頂尖修士的歷練之地。”

陸沉舟坐在涼逸塵右側,靜靜聽完這番講述,隨後開口問道:“既然墨守城是仙境修士匯聚之處,為何還需要柳掌律這般結丹境的修士前往駐守呢?”

涼逸塵似是早就料到他會有此疑問,微微一笑,說道:“安不忘危,治不忘亂,這是稷山的意思。”

陸沉舟緩緩點頭,暗自思忖這兩句話。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確實如此啊!

涼逸塵的話語剛剛消散在空氣裡,陸沉舟便猛地感到眉心處傳來一陣尖銳刺痛,好似被利刃穿刺。緊接著,不渡劍在他氣府之內橫衝直撞,肆意妄為,攪得他體內靈力如翻江倒海般混亂不堪。

就在陸沉舟痛苦不堪之時,他的神識竟奇妙地與五都山山根水脈產生了強烈共鳴。剎那間,磅礴的山間靈氣如同洶湧倒灌的江河,毫無阻攔地瘋狂湧入他的體內。陸沉舟心中震撼不已,他從未想過,這五都山靈脈,竟與自己苦苦修行的純陽心訣源自同一根源。

“師叔祖?”涼逸塵敏銳地察覺到陸沉舟的異常,語氣中滿是擔憂與疑惑。陸沉舟強忍著體內的翻湧,抬手示意涼逸塵不要出聲。隨後,他緩緩閉上雙眼,集中全部心神。

一時間,祖師堂內的氛圍陡然變得詭異起來。原本平淡無奇的雕樑之上,竟漸漸浮現出與金丹同源的神秘銘文,這些銘文散發著柔和卻又古老的光芒,彷彿在訴說著一段被歲月塵封的往事。與此同時,懸掛在堂中的李沐雨畫像毫無徵兆地自行飄動起來,伴隨著輕微的簌簌聲,畫像上慢慢顯露出半截殘劍“不渡”的劍尖。而此刻,不渡劍像是受到了某種強大力量的召喚,從陸沉舟的眉心處呼嘯著自行飛出。

就在不渡劍與畫像上的劍尖接觸的瞬間,二者如同命中註定般合二為一。剎那間,整個祖師堂被萬丈霞光所籠罩,刺目的光芒讓人幾乎無法直視。

幾乎在同一時刻,涼逸塵手中一直保管的宗主印鑑也突然亮起奇異光芒,光芒閃爍間,“陸沉舟”三個硃紅色的大字清晰地顯現在印鑑之上,那硃砂批註的字跡彷彿帶著某種神秘力量,讓人不禁心生敬畏。

“這......”涼逸塵看著手中散發著神秘光芒的宗主印,眼中滿是震驚與疑惑,整個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堂內的其他眾人也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彼此面面相覷,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隨後,一陣竊竊私語在人群中悄然響起,大家都在小聲議論著這突如其來的奇異變故。

不渡劍在完成融合之後,緩緩地落入陸沉舟的手中。此時的它,已然沒了先前在氣府中那副狂躁模樣,劍身安靜而平和,彷彿在向新主人表達著臣服與順從。

剎那間,不渡劍意盈滿,周身散發出凜冽劍氣,鋒芒畢露。堂內眾人的配劍似是受到感召,於劍鞘中微微顫動,嗡鳴聲此起彼伏。

飛羽劍宗內,無論長幼,全體劍修的佩劍皆在共鳴,那細微的顫音交織在一起,彷彿在為不渡的完璧之境致以最誠摯的恭賀,以劍的語言,表述著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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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源王朝,京城之中,暮靄沉沉。

金烏西垂,餘暉似纖細的金絲,透過雕花窗欞,在屋內的青磚地面上篩落下一片片斑駁光影,宛如歲月的殘章。屋內,一方古樸的梨木棋盤靜靜置於矮几之上,黑白棋子縱橫交錯,仿若鴻蒙初闢,乾坤尚在混沌之中,隱匿著無盡的變數與玄機。

皇子蕭書禹身著一襲月白錦袍,腰間束著一條瑩潤的碧玉帶,端坐在棋盤一側。他面容白皙勝雪,眉眼間既有皇家與生俱來的矜貴之氣,又帶著少年人尚未褪去的純真稚氣。此刻,他的目光緊緊鎖在棋局之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拈起一枚白子,在空中稍作停頓,那姿態優雅得恰似春日裡被微風輕輕拂落的花瓣,帶著一抹柔和的韻致。

“夫子可知,學生明日便要啟程趕赴杜氏京城。此去是生是死,歸期又在何時,皆如霧裡看花,不得而知。”蕭書禹輕聲開口,聲音裡透著一絲淡淡的悵惘。

夫子韓閔文身著玄色長袍,衣袂隨著他的動作輕輕飄動,花白的鬍鬚整齊地垂在胸前,臉上的皺紋是歲月鐫刻的痕跡,亦是學識沉澱的見證。他目光如炬,緊緊盯著棋盤,彷彿能透過那黑白棋子,洞悉世間的萬千變化。見皇子落子,夫子微微頷首,緩緩拈起黑子,不緊不慢地落下,每一步都帶著久經歲月磨礪後的沉穩與從容。

“殿下既已知此行兇險萬分,又何苦以身涉險呢?”夫子語氣平和,卻難掩關切之意。

矮几旁,一尊銅製香爐靜靜佇立。爐蓋之上精雕著祥雲朵朵,幾縷青煙從爐中嫋嫋升騰而起,若有若無,恰似山間的晨霧,輕柔且縹緲,為這略顯凝重的氛圍添了幾分朦朧之感。

“為保我大源山河不被杜氏的鐵騎肆意踐踏碾碎!”蕭書禹目光驟然堅定,聲音中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仿若一把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近來,杜氏軍隊攻勢凌厲,連下大源數座城池,兵鋒直逼大源京城。一時間,大源國內人心惶惶,朝野震動。朝堂之上,文官們紛紛上疏蕭老皇帝,言辭懇切,力主與杜氏求和,以避免生靈塗炭;武將們則個個氣得面紅耳赤,義憤填膺,叫嚷著要以死殉國,場面好不熱鬧。他們爭得不可開交,卻苦了蕭老皇帝,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滿心憂愁,難以抉擇。

蕭書禹在諸多皇子中,才情與學識皆是出類拔萃。他師從青巖書院院長韓閔文,韓夫子身為靈洲中部儒家的領袖人物,德高望重,名滿天下。可惜蕭書禹並非嫡長子,與太子之位失之交臂。但以他的才學與能力,假以時日,必能成為大源王朝的肱骨之臣,輔佐君王,振興社稷。

然而,命運卻好似故意捉弄人。杜氏悍然挑起戰爭,憑藉著強大的實力,打得大源軍隊節節敗退,毫無招架之力。如今,杜康派人前來談判,提出停戰的條件:杜氏只肯歸還已經打下的一半城池,並且指名道姓,要求蕭書禹前往杜氏為質子。這才有了朝堂上的激烈爭吵,也讓蕭老皇帝陷入了兩難的糾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