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想到這些,這才明白奶奶之所以要這樣做,那是奶奶不想把她的哮喘病傳染給自己。

我開始追溯和奶奶之前的生活場景:

那時,我三四歲時母親在生產隊出工,天不亮就要出門。

我每每醒來時,家裡總是安靜得可怕,我驚恐地大哭大喊大叫。

奶奶住在東邊的後院,她聽到我的哭喊,咳嗽幾聲。

我聽到奶奶的咳嗽,我感覺到安心,就不再害怕。

我想著,想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我忽然想起五六歲時和奶奶奶奶一起去江南姑媽的情景……

那是多麼開心的時光啊!

我多麼想再去姑媽家啊,於是,我的手伸進打溼的口袋,觸碰到口袋裡還有錢。

當我掏出溼漉漉的紙幣時,這次發現是兩張五角的紙幣。

去姑媽家需要一塊錢的車費,五角錢的船票。

我想,這點錢怎麼去姑媽家呢?

我想,要是奶奶還活著,她一定會給錢讓我去江南的姑媽家,或者,姑媽也會來這裡看望奶奶,帶著奶奶一起去姑媽家。

奶奶去世多年,姑媽也好多年沒有來過。

我圍繞著奶奶的墳墓走動,想著什麼,不經意間看到一盒火柴。

我趕緊撿起來,迅速開啟火柴盒,裡面還有兩根火柴棒。

我的目光轉向林子裡,我想在林子裡生火,烤乾身上溼漉漉的衣服。

我收集一些枯樹葉,枯樹枝,然後堆在一起,劃燃一顆火柴點燃,隨之,火苗漸漸地燃燒起來,火勢越來越大。

我感覺到暖和,然後,脫掉外面的夾衣,衣褲,掛在樹枝上。

很快,溼漉漉的衣服在大火的烘烤下熱氣騰騰。

我想等衣服烤乾就離開林子,離開家,離開村子去外面的什麼地方。

還有,我想到回家裡偷偷地找母親要錢,但我不好意思回家去啦。

我想來想去,想到找好友木山借錢。

木山經常去沙石市做小工,平時穿著打扮時髦,手裡也闊綽。

還有,木山的大哥金山是瓦匠,經常在沙石市做瓦工。

我想,要不去找金山做小工,這樣也能養活自己。

還有,木山總是說他二叔給他到城裡找工作上班。

我也想有這樣的二叔,但木山說過,要是他能進城上班,就帶我去上班。

那時,我還在學校,並不當一回事;

但如今,我想起這件事,就像是抓到一顆救命稻草。

木山的二叔齊進軍退伍之後,在沙石市一家棉紡廠上班。

早幾年,齊進軍就把木山的父母安排在棉紡廠做雜工。

我想到這裡,便想去木山家看看,木山在不在家。

待衣服烤乾後,我立即穿上,快速奔跑到木山家。

這時,我才意識到赤著腳,被路上的小石子,或小磚塊頂得生疼,但我顧不得那麼多,依然大踏步前行。

我大老遠就看見木山,他穿著一新,還是“小平頭”,上身是新買的米白色豎領子外套,下身穿著黑色的“蘿蔔褲”,腳上一雙尖頭皮鞋,閃閃發亮。

木山看到我此時的模樣,不由得一驚:“你怎麼啦?”

我聽到這樣的話,竭力控制著情緒,眨著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

我更不敢說話,想著只要自己一說話,就會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