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處,黃黃的膿水正緩緩地往外滲著,原本包著的瀑布也滑落了下來。

陳寶財原本黝黑的臉“唰”地一下變得通紅,一直紅到了脖子根兒,那老臉啊,就跟被人狠狠抽了幾巴掌似的,面子“哐當”一下就掉地上了。

在他們那個年代,大老爺們兒就跟鐵打的似的,大男子主義那是深入骨髓,死要面子活受罪那是常有的事兒。

哪怕遭再多的罪,也得像個爺們兒一樣強撐著。

陳寶財就是這樣,這傷口都發炎成這樣了,疼得他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可在子女面前,他愣是一聲不吭,強撐著一副沒事兒人的模樣。

他覺得,自己是一家之主,這傷口都發炎成這樣了,他就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愣是咬牙忍著,從來沒在子女面前露過半點怯,更別提把自己的弱點展現出來了給孩子們看。

陳樂這突然一扒開褲管,就像揭開了陳寶財心裡那層最隱秘的遮羞布。

陳寶財頓時火冒三丈,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圓溜溜的,裡面滿是憤怒的火焰。

眉毛高高豎起,好似兩把鋒利的匕首。他扯開嗓子,大聲吼道:“你個小兔崽子,你幹啥玩意兒呢!”

一邊吼著,一邊在屋裡急得團團轉,像只困獸似的四處尋找能教訓陳樂的傢伙。

他的腳在地上跺得“咚咚”響,每一聲都好似敲在陳樂的心上。

陳樂望著那觸目驚心的傷口,眼眶瞬間就紅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彷彿隨時都會決堤。

他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揪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的膝蓋一軟,“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那聲音在這小小的下屋裡迴盪,好似一記重錘,敲得人心生悲涼。

陳寶財正急赤白臉地找東西要教訓陳樂呢,一低頭,猛地瞧見兒子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著。

他一下子愣住了,眼睛直直地盯著陳樂,眼神裡滿是驚訝和不解。

他豎著眼睛,扯著更大的嗓門問道:“你幹啥!?”

那聲音裡,帶著一絲慌亂,也帶著一絲不知所措。

陳樂抽抽搭搭地開了口,聲音因為哽咽而變得斷斷續續,還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你說我幹啥,你瞅瞅你那腿,都成啥樣了,還要不要了啊?那得疼成啥樣啊,你就可勁兒挺著,你咋就這麼犟呢!我知道我以前就是個混球,沒出息,就知道給你和我媽闖禍,讓你們操碎了心。”

“可我現在真的知道錯了,我也長大了,知道啥是責任了,爸,我這幾天拼了命地上山打山貨,沒少賣錢,給你買這點藥,真花不了幾個子兒,別再這麼逞強了行不行?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我媽可咋辦啊?”

陳樂說著,淚水如決堤的洪水一般,不停地流淌。

他的肩膀隨著抽泣劇烈地起伏著,雙手緊緊地抓著地面,指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的額頭滿是汗珠,和著淚水一起流下來,滴在地上,洇溼了一小片土地。

特別是回想起,父親還年輕的時候,那也是個孝心的好老爺們兒,堆在家裡更是沒得說,雖然嚴厲,但也都是為了家人好。

每一次從山上回來,身上受的傷也根本不在乎,就把帶回來的野貨丟給母親,把母親給樂的呀……

在那個年代,還真就是家家吃不飽,但是父親每天都往山裡跑,愣是把日子給折騰了起來,別人家吃粗糧窩窩頭都吃不上溜,他們家不是說頓頓都有肉,但是在吃上可真就從來沒差過。

而此時,陳寶財聽著陳樂這番話,心裡頭就像被扔進了一塊大石頭,“咕咚”一聲,激起了千層浪。

他向來是個直脾氣,有啥說啥,這會子心裡七上八下的,就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

他心裡尋思著,這小癟犢子,咋突然說起話來這麼中聽了呢?

以前跟他說不上兩句話,這小子就跟他頂嘴,脖子梗得跟牛似的,現在倒好,變得這麼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