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異寶的金光護體下,楊晉一逐漸適應了先前那剛猛霸道的煞氣,待得經文閱盡,懸浮在自身周圍的古字逐漸沒了先前的濃郁殺意,身體周遭變得溫暖和煦,讓他只覺如沐春風,好不舒適。

正當他訝異之餘,眼前文字如雪般融化,隨著文字的融落,他竟來到另一方天地之中——這是一座小亭,四角飛簷上挑著幾支銅鈴,幾寸積雪,亭簷凝著冰稜,似插了數柄水晶短劍。

“這是什麼地方?”

楊晉一站在亭中,環顧四周,但見亭外是一片梅香撲鼻的梅林,走至出口處立定,又見階前一塊殘碑,碑面苔痕斑駁,但依稀可見“折梅”二字。忽一陣朔風捲過,簷角銅鈴不響,卻震得亭外梅林簌簌亂顫,千百玲瓏葉裹著雪沫紛揚,洋洋灑灑地落在林間地下不見了蹤跡。

“小施主,請坐。”

但聞身後有人聲,楊晉一驚恐回頭,才發現亭正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個慈眉目善的老僧。

老僧坐在一張石桌前,面前桌上的炭火爐中正熬煮著一壺清水,沸水滾滾,呼呼向外噴著白色的水汽,楊晉一回過頭時,老僧示意他坐在自己左首邊的石凳上,同時將一撮茶葉放入壺中。

楊晉一心懷忐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坐下,開口道:“你……”

剛要說話,老僧含笑望著他,伸手示意他先別說話,道:“喝茶。”端住壺把,給楊晉一面前的茶杯裡斟了一杯。

楊晉一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將壺中茶水喝盡,老僧倒掉茶渣,端起空壺,走出角亭,盛了一壺積雪回來,將壺放在爐上繼續煮,待得壺中水再開,他從茶罐中揪出一把茶葉,丟入壺中。

楊晉一又驚又奇,默默地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二人相對而坐,均望著壺中翻滾的沸水與茶葉出了神。

半晌,老僧將壺端起,又給楊晉一斟上一杯,忽然怔在原地,盯著杯中茶水和那幾片茶葉,滿臉困惑地問道:“卻不知滾水激葉是水度茶,還是茶度水?而這茶香在水,還是在茶?”

老僧語意含禪,楊晉一知他想考校自己,右手使指節輕叩石案,杯中茶湯忽起漣漪。

下一刻,他並指從水中拈起一片浮沉不定的狹長的茶葉,任其在指間舒展蜷縮,想著佛家信緣,開口道:"滾水不度茶,茶亦不度水,原是因緣共沸,剎那生滅。"

說話間,他將杯中的沸茶潑向庭外一株梅樹,茶水浸在剛剛被風吹落的梅花的位置,積雪融化,那裡竟發新芽,眨眼間便就生成了一朵新梅。

“煎茶如修道,滾水是劫數,嫩芽歷劫方成滋味。”

“哈哈哈……”

身旁老僧放聲大笑,爽朗的笑聲響徹四面八方,楊晉一回頭,老僧已不知去了何處,角亭消失,四周再一次變得潔白無瑕起來。

他環顧四周,不見人影,唯聞其聲,那老僧開口高唱:“阿彌陀佛。”

楊晉一忙做恭敬狀,對虛空抱了一禮,垂首道:“晚輩楊晉一,擅闖法玄寺私密之地,有失禮數,敢請前輩高人莫要責怪。”

“風動幡動終非動,因緣海上一浮漚。未生已結三劫諾,方寸蓮臺納須彌。小施主,水煮茶是緣,你我相見更是緣分,這冥冥中註定的緣分,貧僧又怎會責怪小施主呢?”

楊晉一聽老僧的語氣頗為和善,心中也是放鬆下來,問道:“敢問老前輩高姓大名?”

“貧僧法號慧悟,是法玄寺第二十代門內弟子。”